黑浪奔襲著上湧,要將所有人拖入其中。
樹純白的枝幹抖動,向下呈現出懷抱的姿勢,將兩人攏進了懷中。黑浪呼嘯著拍上了枝幹,發出一聲悶響。
於階白對上了一雙平靜中透著濃烈悲愴的眼睛。
她的枝幹像是母親的手,輕柔地摟著人向前。她垂下臉,與於階白額頭相抵。
更深處的黑暗裏。
少年抬頭,輕輕碰了碰樹根。然後看向了光幕外,冷冷道:“貪婪又無知。”
少年懷裏抱著的光球幻化成了一個近乎透明的人形,五官的輪廓模糊而憂愁。
他伸手摸了摸它的頭:“去吧,哈爾斯。”
哈爾斯邊緣不明的嘴角向上扯了扯,他對少年誠摯地鞠了一躬,隨即向光屏外跑去。
他動作輕快,像小鹿,頭也不回的紮進了黑暗中。
黑暗中的一切爭先恐後地撲向他,然後被消解。而他也變得愈發透明。
少年注視著他的離去,纖細的指尖泛起銀芒。
他再次輕碰樹枝,說了聲謝謝後,也消失在了黑暗深處。
這裏暫時脫離了控製,是打破的最好時機。
他帶來的力量也所剩不多了,得快點解決掉這裏。
碎片樣的回憶不斷湧入於階白腦中,他窺見了女人殘缺的一生。
最後的火焰燃起,一切都化作塵埃。
他知道了眼前的樹是誰。
她的聲音在於階白耳邊回蕩,“異鄉人,這是我唯一能給予你的。”
“救救我們。”
比之前都劇烈的震動從外部傳來。於階白感覺自己像個裝在氣球裏的人,正被拉扯著上浮,窒息感擠壓著他的胸腔。
樹枝輕輕拍打他的背,像個安慰孩子的媽媽。
“睡一會兒吧,當你醒來就會看見太陽。”
於階白竭力掙紮,最終還是不受控製地緩緩閉上了眼。
地底世界在徒勞地掙紮後暫時沉寂,黑暗中隻剩空蕩蕩的寂靜。
少年找到了幾乎透明的哈爾斯。他站在黑暗的盡頭,沒有形狀的五官在看見來人時堆疊出了笑意。
他已準備好接受將要發生的事。
少年指尖的銀光點在了他的額頭。哈爾斯開始分解,化為銀色的光點。它們繞著少年輕輕飛舞,最後融進了少年的身體。
直到完全消失的前一刻哈爾斯還維持著笑容,少年知道他的未竟之言。
最後的光點落在了掌心,少年低聲道:“我接受你的靈魂,連同你的仇恨一並。”
少年麵前濃重的黑撕開裂口,他踏進,消失在一片空寂中。
天邊翻滾著一線灰白,一切還籠罩在混沌裏。
一滴,兩滴,三滴
冰涼的水滴落在臉上,於階白睜眼,看見了一朵模糊的玫瑰,其後是豎長的陰影。
書記官的聲音穿透力十足,“哦,謝天謝地,你還健在。”
花瓣上的露水又要滴下,於階白的眼神終於清明起來,他抹了把臉,站了起來。
遠處的一線天泛起斑白,現在正是黎明。
周圍又是新的陌生場景,破損的十字架們高低不一,淩亂地散落著,玫瑰花雜亂地一叢叢矗立,遍地都是玫瑰花藤。
不遠處聳立著一道破爛的高牆,牆上那道大門已經塌掉了一半,透過缺口可以看見外麵密集的樹影。
樹林裏的墓園?他之前是在祭台上,那棵樹
跟他有關係嗎?
於階白抽了抽鼻子,濃烈的玫瑰香氣浸潤感官,潮濕而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