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們撤了碗盤,範詠稼站起身,朝外喊:“夢桃,快進來。”
夢桃抱著個紅漆木箱走進來,把它輕輕放下,識趣地退後,立在門口候命。
範詠稼不坐,稍稍推動箱子轉換方向,讓它正對著他那頭。
她打開箱子,一樣一樣取出來,有些羞赧道:“料子都是府裏領的,找溪邊姐姐領了你的舊衣做樣子,比照著做的。隻是我這手藝……比不得……”
他這一早上,一直都處在高興得找不著北的狀態,哪裏聽得進她自謙,搶先道:“家家做的,必是最好的,最合身的,我最愛的。”
他這樣說著,全不管她羞意,站起身就開始扯身上的。
夢桃抓緊退出去,還幫著把打上去的簾給揭了下來。
範詠稼這些時日緊趕慢趕,幫他從裏到外、從上到下做了一整套。他全要換上,範詠稼攔都攔不住,隻能推他進內室,自個背著身,候在外廳。
楚王換裝出來,歡歡喜喜道:“家家,這還是我頭回穿新衣呢!好看,舒服!家家,你看,是不是特別好?”
富貴如他,跟個窮人穿過年新衫似的,高興得手舞足蹈。
範詠稼心軟成一團,上前幫著整理,小聲解釋:“我不擅繡,隻能給你做這簡簡單單的樣式,多虧你不嫌棄。往後我好好學,給你做更好的。”
楚王想說不要你辛苦,可又舍不得被寵愛的這般滋味,糾糾結結之際,聽得她溫溫柔柔說:“我喜歡給你做,隻是做得慢些,你可別催。”
“噯,慢些使得,我等著。家家教我,我也給家家做。”
範詠稼捂著嘴樂,她哪敢教他女紅——他男生女相,還穿裙衫,再學個女紅,夫妻真要稱姐妹了。
想到這,她甩甩頭,心裏暗道:萌萌呀萌萌,你那蕾絲邊有毒!
今兒天氣好,沒了那曬得皮子辣辣的太陽,也沒雨水。
兩人收拾一番,範詠稼怕外頭有那規矩,大大方方開口同他說:“我想去灌湘山支些銀子,方便一路打點。”
楚王一拍額頭,懊惱道:“瞧我,把這事給忘了,走,我帶你下去。”
範詠稼隻當他要親自帶她去灌湘山,他卻把人領進了她那院子東廂。
她這院裏的下人,隻要無差使就被喚退換清靜,好在還有個夢桃,快收快腳替她們開了門。
範詠稼住進來好一陣,除了正房和小廚房,哪都沒去過。到這時候才發現,這屋裏,藏著十七八隻大箱子。
夢桃上前,開了第一箱,強裝鎮定,目不斜視退到一旁。
範詠稼忍不住驚呼:“這是金子嗎?”
箱子裏碼得整整齊齊的,全是黃澄澄的大元寶。
楚王嗯了一聲,再喚夢桃:“都開了,讓家家過過目,你也記一記。有些是小個兒的金銀錁子,有些是更小的金銀瓜子,都是方便平日裏打點用的。”
他扭頭對身邊的範詠稼解釋:“往後賞賜這些,你吩咐下去,讓夢桃去安排。夢桃,今兒咱們院裏的人,都賞。”
夢桃大聲應了。
我們王爺親自給我派活了,我一定好好執行,護著家家人身和財產安全。
環龍山離城不遠,從城東出去,行上三四裏地就到了山腳。出城時戒備森嚴,沿途也有精兵看守。
範詠稼注意到,自出城起,他情緒就有了變化。
範詠稼抓過他右手,兩手包住,輕聲道:“不要老想著那些不痛快之事。”
他在喉間低低地嗯了一聲,想起自個如今是有責任要肩負的人,反過來安慰她:“你不要擔心,有我呢。”
範詠稼還真不擔心,他天不怕地不怕,又這般看重自己。她是真的全心全意信賴他,能完完全全依賴他的。
有那異心思的人盯著他,顯然這個關心他的母親也是盯著的。雖沒遞貼,但他們一出現,才到在山門處,和外頭當家婦人看著差不多裝扮、神情的瓔姑已候在那裏,主動行禮:“王爺,範姑娘,一路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