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李山起了個大早，裹了長襖子出門，打算去趟縣城，去酒樓問問看人家收不收鴕鳥蛋。
就算不收也無妨，到時在路邊集市擺個攤子。北戎人會養鴕鳥，他們這邊可少有。
李山手上這兩粒，還是取巧撿漏才得來的，東西緊俏，並不擔心沒人要。
趕早揣上兩大餅李山就出門了。
難得沒下雪，天朗氣清。
早飯是李庭舟做的，他自己吃的大餅，不是慣常給明湘湘做的那種白麵軟餅，而硬邦邦的粗糧餅，劃拉嗓子，得用開水泡開了才好下口。
李山總算沒太喪心病狂，說是昨天頂罐裏的蘿卜骨頭湯還剩下不少，讓李庭舟就著吃點。
熱湯泡餅子當然比開水泡強得多，李庭舟正是半大小子能吃的年紀，平時隻能吃個半飽，今日家中沒人，才放開了多吃兩個。
吃完了，還要去給明湘湘送早飯。
估摸著對方應該已經起了，李庭舟才將軟餅和肉湯放在籃子裏，提過去。
明湘湘腿不好，幾乎很少動。
外麵寒風凜冽，東屋暖和得讓人想喟歎。
明湘湘對著妝奩編頭發。
這張臉同自己上輩子的相貌一模一樣，竟不知是個什麼巧合。
明湘湘盯著鏡子看了半天，慢悠悠梳著一頭濃密烏黑順滑的青絲，忽表情一淡，把手上木梳扔在桌上，發出突兀響聲。
她對門口站著的李庭舟視若無睹。
過了會兒，她又在妝台上挑來撿去，拿起一個樣式一個精美繪著仕女圖的小罐，從裏摳出一團乳白色馨香的膏脂，一點點均勻塗抹在臉上。
眼前銅鏡照得人不甚清晰，略有些遺憾。
屋裏暖得人骨頭發軟，李庭舟卻一刻都不想呆，他繃著身體終於出聲：“……飯好了。”
明湘湘頭也不抬，“進來。”
明湘湘從小吃苦，傷了身體，後來逃離了那家，沒人疼她，她自己把自己慣得嬌貴，什麼都要最好的，最貴的。
這具身同樣不怎麼健康，不止腿上有疾，脾胃也虛弱，飲食上就有些艱難。
明湘湘這時見不得比她健康比她身體好的人，看著李庭舟，心裏不如意，眼底漆黑一片。
餅子和肉湯對窮人家來說是難得的好東西，有油水又管飽，明湘湘看著卻毫無胃口，還有點犯惡心。
“我不吃這個，去煮粥來。”
李庭舟抿了抿唇，手指緊了緊，半晌說：“……這個是軟餅。”
明湘湘漆黑的眼睛裏有幽深泠泠的冷光，片刻後又眉稍婉轉輕笑：“又如何？”
李庭舟轉身去了，步子飛快。
少年心裏有壓抑不住的憤怒，卻不能爆發。
是啊，他還太小了，一無所有，寄人籬下。
人走了，明湘湘繼續擺弄自己的發飾，她不會梳太多樣的發髻，大多時候都是拿根簪子挽著，現下倒是有閑心，頗有興致編了許多辮子，垂在左了右兩邊。
這樣的打扮非常活潑，其實並不貼明湘湘的氣質。
明湘湘的腿不知受過什麼樣得病，不能用太大力，扶著東西的花勉強能站著，但走幾步路腿會疼。
因著這個，在李家，明湘湘都是讓李庭舟過來抱她，從不讓李山靠近，她厭惡對方看自己的眼神。
兩刻鍾，李庭舟做好米粥端過來了。
明湘湘隻朝他伸伸手，李庭舟就懂了意思，抿著嘴唇一言不發飛快把人抱去外間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