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新月說二小姐喜歡他的時候,玄軻第一反應是不相信的。
但內心深處的某種念想卻誘惑著他相信。
若有癡妄,便生貪念。
所有的細節都被翻出來,幫助玄軻強化這個想法。
花燈,細雨,以及給他就藥的蜜餞……
但每次想到一半玄軻就給自己一巴掌,打斷了自己的臆想。
他在想什麼?就算二小姐不討厭他也絕不可能對他抱有他以為的那種喜歡。
玄軻還記得下人口中描述的二小姐以前對趙公子的癡迷,以及那個能讓二小姐在睡夢中也念著他的“狗子”……
怎麼算,也輪不到他。
玄軻在心底這樣強調,同時手攥住了藏在衣襟裏的蜜餞袋子。
他的心在被妄想的藤蔓絞緊,僅有的理智在歇斯底裏地哀嚎,但是他的表麵平靜得如一汪深不見底的幽潭。
他怕自己做出逾越的事,所以不敢再去找易萌,但同時又忍不住擔心她。
——二小姐那天哭得很傷心。
玄軻害怕見到易萌,所以開始避著她,但同時發現易萌好像也在“冷落”他。
也不奇怪,那天在花園裏,他的確太逾越了。
雖然嘴上這麼解釋著,但心裏卻並不好受。
他見過平日十分疼愛寵物的主人,卻因為寵物吃了一口他盤子裏的東西而將寵物生生打死。
二小姐待他,也如那個主人待寵物嗎?
“玄軻?玄軻?”易若華的聲音傳入了玄軻耳中。
玄軻從神遊中回神:“在!”
易若華關切地看著玄軻:“你今天怎麼心不在焉的?”方才她叫了玄軻好幾聲玄軻都沒有反應。
這個問題把玄軻問愣住了,他遲疑了片刻,隻回了四字:“屬下失職。”
易若華也沒在意,將手上撚著的棋子摁到棋盤上:“無妨,今天我這兒也沒什麼事,反倒勞你陪我打發時間了,你不會覺得無聊吧。”
玄軻立即否認:“當然不會!”
就在玄軻以為易若華不會再把話題停留在自己身上的時候卻聽到她問:“你最近有什麼心事嗎?”
玄軻立即否認:“沒有。”
為了不讓易若華繼續問下去,玄軻開口轉移話題:“今日風和日麗,大小姐不出去走走嗎?”
身為易家小姐平日裏易若華有很多應酬,她也樂得借這些打發時間,但這段時間她很少出門,尤其是這麼好的天氣都窩在家裏不出去,這很反常。
被玄軻問起,易若華歎了一口氣:“不去了。”
最近她去哪李元毅就出現在哪,她都開始懷疑自己身邊是不是有他的細作。
她擺弄著棋子,撇了撇嘴:“原本還想去看東山的桃花的。”
說到此處易若華想起了什麼彎起眼打趣玄軻道:“說起東山,那裏寺廟求姻緣很靈,玄軻有了喜歡的女孩子可以把她帶去那裏哦。”
在易若華眼中,小她一歲的玄軻與弟弟一般,不過她總是被這個“弟弟”保護就是了。
“喜歡的女孩子”幾個字讓玄軻一愣,隨即心虛地低下眼,紅了耳尖:“大小姐別拿我開玩笑了。”
玄軻這樣純情的反應正是易若華喜歡打趣他的原因,也唯有這種時候,總是一板一眼的玄軻才有幾分他這個年紀該有的青澀。
她正想再說兩句,絲蘿捧了新糊好的紙鳶小跑過來:“大小姐,紙鳶糊好了。”
紙鳶是燕子形的,雙翅上是易若華用水墨點染的山河雲天。
今天和風徐徐,溫度也合適,放紙鳶最合適不過。
易若華點了點頭,回頭衝玄軻道:“那我們走吧。”
易府很大,很多地方都能放紙鳶,但最好的地點還是花園。
還沒到,遠遠便能望見天空中飛著各色紙鳶,想來是其他院子裏的姑娘在放。
玄軻心裏閃過一個念頭:二小姐,會在嗎?
“大小姐,我開始跑了!”絲蘿拉著線小跑起來,借著恰到好處的風,紙鳶很快升了起來。
易若華見紙鳶飛起很是高興,追了上去。
玄軻是在最後跟上去的,一是他對這種“女孩子的遊戲”興趣不大;二是要恪守侍衛的本分,做該做的,不碰不該做的。
易若華的畫功沒得挑,寥寥幾筆繪出來的黑白二色的風箏在一片花花綠綠的紙鳶中卻最為有神,也最遺世獨立。
絲蘿很是得意自家小姐風箏的漂亮,恨不得把風箏放到最高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