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某人做了符合他人價值觀,讓他人感到高興的、興奮的事情,並受到誇獎、鼓勵,進而做事人就會繼續努力的把這件事情做好,而且會越做越好。或者說,一件事情的發生、發展受到了另一件事情的刺激,促進了其正向發展。’

這就是蓮二說的正反饋效應。

從未閱讀過心理學的書,這是我與這段文字的第一次會麵。我已無法用冷冰冰的‘概念’一詞稱呼它。它就像我來到這世界後所有記憶的集合體,在篠原京子陰涼的靈魂裏散發著柔軟的光。

不會忘,也不敢忘。這份暖意的起點,是從她那裏繼承的愛。

現在的我,有好好把這份愛反饋回去嗎?

能獲得你的承認嗎?

周三。

‘嘩嘩——嘩嘩——’

鬧鍾鈴聲是海浪的聲音。

寧靜的衝刷著海岸線的潮汐聲比平時早了一個小時響起。我拍了拍臉頰,迅速的翻身起床。清晨的風傳遞著麻雀的啾鳴,神奈川的太陽還未當空,行人稀少,目力所及的花草與樹木皆籠罩在曖昧的薄霧中。我草草的吃了飯,拿了拜托媽媽烤的小餅幹,急匆匆的朝學校奔去。

隻為見她。

“幹得漂亮!這次跑進了12秒!!”、“喂!外野那邊給我跑起來!投手用點力氣!”、“熱身好了嗎?先繞著球場跑十圈。”

正直晨練的時間。早上沒什麼圍觀的人,往社團大樓的路上,我可以輕鬆看到所有社團的狀況。經過網球部時,我稍微放慢了步子。真田正在指導一年級揮拍的動作,赤也和丸井在練習對打。雖沒見到那人的身影,卻也沒時間繼續駐足。

我朝社團大樓的頂樓直奔而去。

推開天台大門的瞬間,我的視野被濃重的綠色占據。黃瓜茁壯的發育著,葉菜青翠欲滴。幾個施肥的學生見到我,對那邊掀開塑料膜正通風的大棚叫了一聲,小小的月見就從整齊的枝蔓當中冒出頭來。

“藤野前輩……?”

“謝謝你的筆記,月見。你會喜歡餅幹嗎?”

看到我掏出餅幹的時候,月見激動地睜大了眼睛。金色的陽光灑在她的眼珠上,泛起了粼粼的波光。她的眼睛是田野般的碧綠色,像被春天的女神吻過。我的心也好似被那流轉的眼波所動,不自覺的蕩漾起來。

“前輩,時間還早,來看看番茄吧。”月見摘下手套,輕輕拉住我的手,帶我進了大棚。一段時間不見,那些小苗竟已長到我大腿的高度。大棚最深處,幾個後輩擺弄著竹竿,十分熟練的捆紮著架子。

“要開始搭架了呀。之後還要掐尖修枝吧?”

“是啊。最忙的時候要來了。”月見頗有些憂心的皺起了眉頭:“今年沒經驗,是真的忙的夠嗆。眼看著黃瓜開花了,過幾天就要收獲,番茄這邊搭了架後,緊接著就要開始掐尖了。”

“真不容易。”我隨著她感歎道。

“今年已經算好了。去年梅雨季這片地全澇了,”月見指著右手邊的清脆可人的油菜:“還有夏天的台風,差點把大棚掀飛……”

天台這片地,在都市中雖已不算小,和真正的農家卻還有些區別。她說的這些情況,甚至比這更甚的,我都經曆過。腦子裏不由蹦出很多回憶,比如台風過境後的早上被趕到菜地扶苗。泥水和雨水混著掛在臉上,哭嚎聲被雨幕遮掩,我連其中有沒有淚水都分不清了。可這並不是該哭的情況。‘有苗可扶’這回事,已經是不幸當中的萬幸。

五味雜陳。現在的我,總覺得沒法放任他們不管。

“至少農忙的時候,我來幫幫忙吧。”我忍不住說。

“別了吧。前輩又不是農學社的,這怎麼好意思!”月見被我的發言驚到:“學生會那邊不是還在籌備運動會?很忙吧!”

“我的工作很前期,現在近乎忙完了。剩下的在汀蘭他們那邊,我也插不上手。”

“這……”她還是猶猶豫豫。

“我是農家出身呀,幹活很利落的。”

“我不是懷疑前輩的水平!”月見連忙解釋:“前輩是農家出身的所以更知道,這些其實很累的!我真的覺得很麻煩你……”

“這種量的話遠遠算不上麻煩。”我苦笑:“不過,種地何止是累,又髒又累又無聊。我反而不理解你們為什麼喜歡做這個。”

“但喜歡這件事就是很玄學吧。”月見眨眨眼:“我之前也想過這個問題,對種地這件事喜歡的點在哪裏。是因為我喜歡上了和我眼睛一樣的綠色?因為自己一手帶大的養成?因為收獲時的開心?……其實我最開始接觸到的不是種植而是畜牧,”她一臉懷念:“還記得我和媽媽去親戚的養雞場幫忙。做飼料,撿雞蛋。我從雞崽破殼開始照顧他們,直到送去屠宰場……哈哈哈哈哈”,她爽朗的大笑起來,擺擺手道:“不好意思,情節忽然暗黑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