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理解，因為這些書不是寫給他們看的。”他隨手抽出一本，封麵上的精靈文字線條華麗優美。
“所以我找到這座塔樓的擁有者，告訴他我為他清掃塔樓，而且不要工錢，他很爽快的就把鑰匙給我了。”
免費勞動力，誰不想要？
萊戈拉斯抬眼掃視一圈，最後目光定格在某一點。他仰頭道，“那本綠色的……”
英格威側過身，讓開一些。“右邊？”然後伸手摸去，“這本？”
“對。”
她有些吃驚，“這麼暗，離的這麼遠，你也能看見？”
他笑笑說：“我的眼睛很好。”
英格威不置可否，把幾本書籍排列好後，爬下梯子，把書交給他。“你對海外仙境很感興趣嗎？”看這本書的標題多少能猜測出裏麵的內容。
他拿過書回答，“不是我感興趣，而是我妻子，她對永恒之地一直很向往。”
妻子？英格威揚了揚眉毛，沒再多問。
他看到她手裏捧的一摞東西，很是懷疑。“你打算把這些全看完？”
“用來打發時間正好。”
萊戈拉斯禁不住好奇的問，“你到布理來是拜訪朋友嗎？”雖然這個可能性微乎其微……
“不是，找人……嗯，現在應該是等了吧……”她順勢反問，“你呢？”
“很不巧，和你一樣。”
英格威看了他一眼，淡淡的笑了笑。“是不巧，看來我們還要互相‘忍耐’好幾天。”
他微微揚起嘴角，然後突然正色道，“中土世界真的不值得留戀嗎？”
英格威一怔，不明白他何處此言。
“戈勒瑞斯一直希望我帶她離開中土，可是我始終拿不定主意，我對大綠林的眷戀很強烈。”發現她的怔愣表情，萊戈拉斯立刻解釋道，“戈勒瑞斯是我妻子的名字。”
她控製住自己的表情，努力扯出笑容。“抱歉，這個問題我無法回答。”
萊戈拉斯苦笑道，“也是，我不應該拿這個問題來問你。”
回程的路上，英格威走的很慢，雖然陪同者沒有因此抱怨，可她已經無暇顧忌這些了——
【……英格威……我愛她，我還是愛她，我以為自己能忘記，可是不行……請你原諒我……原諒我吧……】
痛苦的神情，堅定的語氣。
忽然間，喉嚨口仿佛堵了一個硬塊，若有似無的疼痛從咽喉處擴散開。英格威下意識的捂住嘴，腦子裏亂哄哄的。
戈勒瑞斯……不會這麼巧吧？
×
那位女同胞在躲他？奇怪的是，他想不透其中的原因，百思不得其解，之前不是還好好的嗎？
萊戈拉斯抱持著這份疑惑過去好幾天，一直到第五天傍晚，他終於把她堵在小庭院裏。老實說他自己都很吃驚，這個女人完全激出了他頑固的劣根性，使他無論如何想搞清楚個中緣由。
“下午好。”他露出開心的笑容。
看著那口白牙，英格威在心裏歎氣，發現自己身陷囫圇。
她難道不知道她此刻的表情看起來很苦悶嗎？萊戈拉斯失笑。“您好像不願意看到我。”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您看出來了？”她直接開門見山的承認了。
他挑眉道，“能問原因嗎？”
英格威看著他，良久後回答，“您總有一天會知道的。”她想，到時候，她也不需要費勁去躲了，他大概一輩子都不會想再和她有什麼關聯。
“總有一天是多久？”
“就是總有一天。”
他扯扯嘴角，了解到這位小姐不是在說笑。“你確定？”
“我很確定，隻要您合作一點。”
好吧好吧，萊戈拉斯立刻舉高雙手，戲謔的說：“阻擋了您的去路很抱歉，您請吧。”說著，側身讓開路。
但是，精靈小姐沒走幾步又停下了，然後歎氣，轉過身。“沒想到這個‘總有一天’會這麼短。”
萊戈拉斯起初不明所以，立刻的，他明白什麼意思了。
掌櫃巴裏曼?奶油伯提前回來了。
×
“戈勒瑞斯？”奶油伯一邊翻名冊，一邊撓頭回憶，然後猛拍一下腦袋。“哦，我想起來了，是精靈嘛，就和你們一樣的。”
“你有印象？”萊戈拉斯見他想起來，顯得有些興奮。
“當然當然，你一開始說精靈不就行了，因為我們鎮子很少有精靈會來，地處偏僻地帶，即使剛鐸都管不到我們這裏——”
萊戈拉斯打斷了他的叨念。“她曾經說過要去什麼地方嗎？”
“沒有……”掌櫃又回憶了半晌，最終無奈搖頭。
英格威站在一邊，沒有說過一句話，隻是平靜的看他們一來一往，安靜的有些詭異。
奶油伯看看他，接著又看看英格威，好奇的問，“你們和他們一樣也是出來旅行的嗎？”
萊戈拉斯一愣，“和誰一樣？”
“就是你問的那對精靈夫妻啊。”奶油伯很是不解的回答，“那個妻子一直說要去西方要去西方，我們這裏已經算是西邊了，再過去就是大海了。”
聽到這裏，英格威終於忍不住歎息出聲。
好像過了很久很久，屋子裏才又響起萊戈拉斯的聲音。“你是說夫妻？”他反問的語氣又輕又低，這樣的音量讓奶油伯沒來由的打了個哆嗦。
掌櫃咽咽嗓子，“是的，他們是這麼說的。”
“他們一定是去灰港了。”
萊戈拉斯一僵，像是被人揍了一拳。他側頭瞪著她，擠出聲音，“你知道？”
因為氣氛實在憋悶詭異，奶油伯趕緊尋了個借口溜走了。
一時間，大堂內隻剩下兩個精靈。
“這麼說你一開始就知道？”萊戈拉斯眯起眼睛，語氣危險而高深莫測。
“不是一開始，前幾天才發現的，記得麼，那天在塔樓你說了你妻子的名字。”英格威平靜無波的臉上泛出一抹苦笑。“如果我猜測的沒錯，那對‘夫妻’的‘夫’，應該就是我的丈夫。”
×
08.09.08更新——→
半夜響起敲門聲，那聲音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持續回響，英格威投降了，乖乖開門。門外的來人她並不意外，唯一令她吃驚的是他仍滴著水的鬥篷，以及肩上覆蓋的細薄雪花。
“去收拾行李。”
直到他不厭其煩的又重複一遍，英格威才反應過來。“為什……”
“給你十分鍾。”平板的聲線毫無起伏，吩咐完掉頭就走。隨著腳步的行進，地上遝出一長條雪水融化的痕跡。
她瞪著他的背影，可惜他沒有回頭，因此她迫切的想送去一記冷眼的希冀沒能實現。“你不能命令我！”她衝著他的後背喊著。
在背影消失在樓梯口前，回答飄了過來。“我在大堂等你。”
英格威合上門，無意識的在屋子裏轉圈，直到時限過去一大半，她才咬牙歎氣的想：還是順著他點，不然場麵會很難看。
然後，她站在他麵前，實際收拾隻花了一分鍾。
外麵飄著鵝毛大雪，溫度較之以往更低，暴露在空氣中的肌膚能明顯感覺到低溫帶來的不適。這不是出行的好天氣，可惜眼前的男同胞並不這麼想。
萊戈拉斯的臉上依然沒什麼波動，不顯現出絲毫喜怒哀樂，這樣的陰霾讓英格威沒來由的頭皮發麻。這位男同胞麵無表情比勃然大怒更讓人畏懼。
“您確定現在走嗎？”奶油伯壯著膽子出聲問道。天曉得，他隻是在盡一個旅店老板應盡的義務，提醒遊客注意天氣，事實上有眼睛的都知道，他已經是在闡述現實情況，而非一般的提醒。
萊戈拉斯睨他一眼，“住店費我已經交過了。”
奶油伯麵孔一僵，哼哼兩下便不再多言。當了掌櫃這麼多年，看臉色的活計早已駕輕就熟，這位客人是想讓他閉嘴，他明白。
兩匹馬被牽到店門口，萊戈拉斯提起兩份行李率先出了門。英格威剛走出幾步，立刻轉身道，“我的房錢……”
奶油伯露出同情的眼神，“那位先生已經替您交過了。”
英格威歎氣，回頭發現那位同胞已經綁好行李並騎在馬上注視她時，她猛然了解到，互相忍耐的日子實際上才剛剛開始。
×
在風雪交加的天氣出門旅行絕對是一種瘋狂的舉動，當世的旅行家們都會這麼告訴你。
這麼大的落雪天中她能看的很清楚，知道他們前進的方位，地上深厚的雪堆對她也造不成大影響。英格威第一次痛恨自己生而為精靈，而非其他種族。
而一直在前麵帶路的同胞在這方麵表現的更加出色，輕鬆的仿佛正身處陽光普照的開闊平原。
該死的密林精靈。
帶路者忽然回頭，“你剛才說什麼？”
噢，她都忘了，他的聽覺同樣出類拔萃。“沒什麼，我隻是在和自己說話。”她盡可能的維持笑容，使其看來格外甜蜜。因為這樣她才能控製自己不向他吼叫，這個男人總是讓她失控，這非常不妙。
萊戈拉斯挑了挑眉毛，一副懂了的樣子。
英格威皺眉，不知道為什麼感覺更加不爽了。
環顧一圈遮蔽視線的雪花，她忽然發覺這樣也不錯，雪花雖然對他們造不成大影響，但交談的機會卻大大折扣。她在心中默默允諾梵拉大神們，隻要祂們能讓雪花持續不斷的下到讓前麵那個家夥感到厭煩而放棄現在的不理智行為，她就每天歌頌祂們三十遍，用她知道的所有語言。
可惜，梵拉們沒有和她談交易的心情，肆虐的大雪在一小時後慢慢變小變稀，直至又一個小時後完全停止。
抬頭看了眼東方漸白的天色，烏雲被凜冽的風吹出幾道大口子，太陽正從那裏探出腦袋。
好吧，她認命了，和天氣較勁隻會讓自己看來更愚蠢。英格威彎腰從馬鞍旁的皮口袋裏掏出沒看完的書本，生活也不算太糟糕，至少天氣放晴後她還是有其他辦法阻止自己胡思亂想。
萊戈拉斯回頭瞄了一眼身後，發現那個女人正好整以暇的看書。他揚了揚眉毛，對她的絕佳適應能力無語，一分鍾前她還在不遺餘力的向他的後腦勺丟眼刀子。
不過讓他更不解的是從頭到尾她都沒開口問過前進的方向，難道她都不好奇嗎？
“因為我不想讓自己歇斯底裏。”
聽到她的聲音，萊戈拉斯才發現他說出了自己的問題。“一般來說，高貴的女士都希望能得到應有的尊重，休息權和了解實情也是其中之一。”
英格威把目光從字裏行間拔開，重新挪到他的後腦勺上。“你在暗示相反的可能性，這很不禮貌。”
萊戈拉斯發現自己有笑的衝動，他立刻把它們壓下。“你一向都這麼知輕重嗎？”
“如果我問了會對我現在的處境有幫助的話，我很樂意執行。”她說：“我們這是去哪兒？”
“今天會是一個好天氣。”說完，他又看了一眼身後。“你在扭絞你的雙手。”他禁不住出聲提醒，為那些可憐的書頁。
“我在假裝這是你的脖子。”
這回，他再也控製不住自己上揚的嘴角了。
×
等他們在一條河邊停下休息時，英格威還是沒能忍住問了這是什麼地方。雖然沒有直接問方向，但也間接證明她的在意。那個男同胞嘴角變動的弧度看上去紮眼極了，仿佛正中了他的下懷一般。
“如果你打算尋找你的妻子，就不該把我拉上，這和我沒關係。”
此言一出，氣氛頓時下降至最糟糕的地步。她沒有歉疚的說抱歉，事實上這事早該解決了。
“怎麼沒關係？”萊戈拉斯掩飾住上躥的怒火，以全部意識力擺出一臉的厭煩。“我要找我的妻子，你要找你的丈夫，而他們現在正待在某處互訴衷腸。我的直覺告訴我，這對‘苦命鴛鴦’一定不想讓別人發現他們的下落，所以我必須帶著你，因為這是你應該做的！”
英格威閉上雙眼，再三平緩浮躁的情緒，糟糕的是，她的喉嚨又開始發疼了。“你這是在報複嗎？即使百般不願，也要拖著我一起麵對他們？”
他看了她一眼，“如果你這麼想，那就是了。”
她注視他很久，然後突然說：“沒想到你的脾氣這麼不好。”
萊戈拉斯暗暗吃驚，他可以肯定自己沒有流露出絲毫端倪，但這個女人卻輕而易舉的看出他竭力隱藏的怒火。他依然麵無表情的回答，“因為你很容易讓我的脾氣勝過理智。”
“這是互相忍耐麵臨的第一條難過的檻，但我不能保證以後不會再惹怒你。”
他咧嘴露出白牙，“女士，你很老實。對於你的坦白我一點也不吃驚，因為你現在就惹怒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