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10章 第九章(1 / 2)

皇爺爺要走了。

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我正在浮光殿背後的空地上種蘿卜,不知道為什麼,我的貓對山珍海味不感興趣,卻很喜歡吃這玩意。

聽雨給我表演了一把人未到聲先至:“殿下殿下太上皇要走了!”

我一臉懵,看著她從寢殿後麵的窗口裏冒出頭來,火急火燎的衝我吼:“他老人家說要獨自下江南去,已經在收拾東西了,陛下讓您趕緊過去!”

這不能再懵了,我把鏟子一丟就去翻窗戶,聽雨從旁邊撈起桌布塞給我:“殿下!擦擦臉!泥!”

我胡亂的抹了一把,邊趕路邊問聽雨:“父皇同意了嗎?”

“同意了,”聽雨歎氣,“太上皇說這是他今年生辰最大的願望,陛下定然是不能拒絕的。”

我絆了一下,險些摔倒。

到的時候皇爺爺正在和母後說話,不同於上次,這次皇爺爺看著很精神,整個人神采飛揚的,談話間時不時爽朗的大笑,一掃之前的萎靡。

我有些鼻酸,但這時候哭太不應景了,我又忍了回去。

皇爺爺看見了我,笑著招手讓我靠近些。

我上前,不知道該說什麼,眼淚一直在眼眶裏打轉。皇爺爺拉起我的手,安慰我道:“沒事的孩子,人總是要離別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我還沒準備好。

“一定要現在嗎,”我懇切的看向他,“明年不行嗎,路那麼遠……還……”

我說不下去了,再多說哪怕一個字,我的眼淚就憋不住了。

皇爺爺歎了口氣,拍拍我的手背:“我不能再讓你祖母等我了,太久了,她一個人,我不放心。”

我並不是故意掃興,我真的太難過太難過了。他年紀太大了,我知道這次離別意味著什麼,此生此世,我們能再見麵的次數都寥寥無幾了。

甚至可能,這就是最後一次。

可我還有好多話沒對他說,還有好多事沒來得及陪他去做。我不是第一次意識到,在我們短暫的十餘年的交集中,我一直都扮演著索取者的形象。我的身份,地位,才識,甚至是我愛的人都來自於他。而他絲毫不要求我的回報,他隻希望我快樂。

我感到愧疚又遺憾,可我無能為力。

皇爺爺把手上的扳指取下來給我戴上:“這是你皇祖母留下的嫁妝,你小時候哭鬧著想要,但是我沒舍得,現在我要走了,這個就送你了。”

眼淚終於衝破防線,一片朦朧中我看著那枚扳指,聽皇爺爺最後囑咐我:“以後如果尋得良人,記得給我個信。”

“無論那時候我在哪裏,都一樣會祝福你。”

我七歲的時候,南嘉建朝剛好三百周年整。

那是我有記憶以來最盛大的一場國宴,天南海北來上京朝賀的使臣們彙聚一堂,他們衣著膚色各異,但形貌都華貴昳麗。父皇帶著母後和皇兄去應酬,我陪著皇爺爺,一邊吃一邊聽他很耐心的給我講每個國家和民族的曆史由來。

講到西域一個叫溫宿的小國時,一個渾厚的聲音突兀的插了進來:“綸禕兄好久不見啊!”

我正聽得入神,被嚇了一跳,那人注意到我,問皇爺爺:“這是小公主吧,幾年沒見都長這麼高了。”

看樣子皇爺爺和他很熟,對他的出現毫不意外,笑著應道:“對,今年秋天就整七歲了。”

然後又向我介紹:“這位是明鏡先生,爺爺的師兄。”

我站起來禮貌地問好:“明鏡先生。”

被稱為明鏡先生的這個人和皇爺爺年紀相仿,但比爺爺魁梧一點,說話帶著丹田氣,氣場很強勢。他背後跟著個瘦瘦高高的男子,穿著樸素,帶了帷帽不清楚長相,但看身形應該很年輕。

皇爺爺和明鏡先生交談了起來,我被晾在了一邊。

百無聊賴之際我偷偷打量了一下戴帷帽的男子,他站在一旁,自從出現就沒有說過一句話,也沒有向我或者皇爺爺行過禮,安靜的像是不存在一樣。

我悄悄問姚姐姐:“他是誰啊?”

姚姐姐順著我的目光看過去,回道:“聽說是明鏡先生收養的義子,是個啞巴。”

怪不得。

我心裏有些同情他,就沒忍住多瞟了他幾眼。他可能感受到了我的目光,帷帽輕輕一動,向我看了過來。

我沒由來的一緊張,趕忙低下頭假裝撿東西。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幻覺,那個人嗤笑了一聲,似乎看穿了我的偽裝。

我有些尷尬,又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心虛。當我再回頭看他的時候,他已經看向了別處。

好像莫名其妙被人擺了一道,我多少有些煩躁,於是把筷子一擱,準備出去透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