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節前一天父皇帶我們去看望了皇爺爺。
隻是短短兩個月不見,皇爺爺就蒼老了好多。我們到的時候他正獨自在院子裏的藤椅上閉著眼曬太陽,身上搭了條很厚實的毯子,襯得他整個人又瘦又小,讓人心疼。
也許是耳背,也許是想事情想的太入神,父皇走到他身邊時他才發現我們,但也並沒有表現出太大的驚喜,隻是微微頷首,簡單的示意我們坐下。
父皇先開了口:“最近忙於政務無暇來照看父親,父親身體可還安好?”
皇爺爺點點頭,幹咳了兩聲。父皇忙拿起桌上的茶遞過去,他隻抿了一小口,又躺回了椅子上。
“前兩天剛把燁兒和姚兒的婚事辦了,”父皇幫皇爺爺把毯子蓋好,繼續說道:“聽清和園的人說您身體不適不能到場,今天兒子就特意帶他們來看看您。”
皇爺爺的臉上終於出現了笑容,他看向姚姐姐和皇兄,示意他兩到跟前來:“以前我就很看好你們,現在終於結婚了,可要好好珍惜啊。”
“燁兒明白。”皇兄蹲下握住黃爺爺的手,“您養好身子,明年一定給您帶個小重孫來。”
大家都笑了起來,院子裏的氣氛輕鬆了起來。皇爺爺也笑,但還是糾正他:“重孫女也好,我也很喜歡。”
“都要,”皇兄看向姚姐姐,“到時候我和阿姚還得來找您取名字,您可說什麼也不能推辭。”
這話說得,父皇多少有點委屈:“那你爹呢,是你爹不配了嗎?”
皇兄可真是一點麵子沒給他:“瞧瞧您的名字再瞧瞧我的,這種傷人的話非要我說出來嗎?”
眾人都哄笑起來。我在這個間隙看向姚姐姐,她正在看皇兄,眉眼低垂,笑得很溫婉。
我突然很羨慕。
我沒有和皇爺爺說陸沅的事,因為我不清楚陸沅回來後有沒有告訴過他。我總覺得他們之間的故事沒有陸沅說的那麼簡單,但我還沒有合適的身份去摻和這些事。
不管怎樣,我相信陸沅。
第二天祭祀結束,陸沅如約在宮門口等我。他穿了鑲金線滾邊的紫色官服,發冠高束,鬢若刀裁,比平時少了幾分淡然,多了幾分矜貴。
但不管哪種,他總能讓我反反複複心動。
陸沅也看到了我,待我走近,他牽過我的手直接開門見山道:“今天帶你去個地方。”
路很遠,陸沅在城門口買了匹馬。
雖然從小到大馬車坐了無數次,但我還是第一次騎在馬背上,心裏多少有些害怕。陸沅坐在我後麵,很熟練的一手拉起韁繩一手環住我的腰,調轉馬頭向城外疾馳而去。
可能我身體繃得太緊,陸沅感覺到了我的緊張,他扯緊韁繩放慢了速度,很溫柔的安撫我道:“別怕,相信我。”
他的話有種奇特的魔力,緊張感瞬間減輕了不少。我深呼吸,緩緩讓自己放鬆下來。陸沅把我抱的更緊了些,春日衣衫輕薄,我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他手心的溫熱,消融了我心底最後的不安。
我閉上眼倚在他懷裏,耳畔風聲依舊獵獵,張牙舞爪的撕扯著我的衣擺,但我已經不再害怕了。
我沒想到的是,陸沅帶我去了他父母的衣冠塚。
“我從來沒有見過我的父母,”陸沅背對著我跪在塚前,把帶來的紙錢放進火盆裏點燃,語氣聽不出悲喜,“你祖父和我說,他們在我出生的時候被歹人殺害了。”
氣氛凝重起來,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上前撫了撫他的肩。
陸沅沒回頭,他的聲音裏夾帶了一絲失落:“我挑了好久,最後選了這個地方,因為站在這裏可以望到上京。”
“這樣若他們在天有靈,就能日日看得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