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份介意並非是源於對她的在意,而是一個男人的尊嚴。
薑凝怔了一瞬,而後便微微福身行了一禮,道了謝後,便匆匆請了辭,又撿起了地上散落的帷帽,而後便一瘸一拐的朝著法華寺的後院走了去。
清風吹起薑凝披散著的頭發,與那一身的素色襦裙交相輝映,愈發顯得她的身影單薄瘦弱,陸起低沉的嗓音伴著清風吹入了薑凝耳畔。
“太子自幼便登上了太子之位,絕非簡單之輩,東宮不比侯府,你要萬事小心。”
陸起的聲音並不大,薑凝卻每一個字都聽的很清晰,她抿了抿唇,微微頓住了身,可也隻是一瞬便又恢複了那沉靜的模樣,恍若方才那一切的紛亂都未曾存在。
許是走的急了,薑凝衣袖間的娟帕掉在了地上也不知,陸起彎腰拾起那娟帕,看到上邊繡的蔓草,如玉的眉眼一時有些恍惚。
好似又回到了在侯府時的那個晌午。
他曾問她,她為何總是繡這蔓草。
暖日微醺,她微微仰著頭,眼底含著淺淺的笑意,一雙眸子平靜又溫和,笑著說是因為喜歡。
蔓草頑強、堅韌,毫不起眼卻又隨處可見,因為生長在田地溝壑間,所以從不會被世俗所束縛。
可眼下,她身在那一方天地,又真是甘之如飴嗎……
樹影斑駁,層層疊疊,鮮嫩欲滴的綠意在四周縈繞,山路蜿蜒崎嶇,蕭黎的步子有些急促,“皇兄,你等等我!”
見蕭鈺不曾理他,蕭黎忙追在了身後,有些莫名其妙,“方才還是皇兄主動說要來後山看風景,如今為何又走的這般急?”
皇兄整日悶在東宮裏埋頭處理公務,他今日好不容易才說動皇兄出來散散心,若是就這麼回去,未免也太虧了。
可他不明白,方才他們不過就是撞見了一對正在鬧矛盾的小夫妻,緣何皇兄臉色竟會這麼難看?
因隔得太遠,他瞧不清那兩人的麵容,也聽不到任何聲音,見皇兄頓住了身,他也才停了下來。
如此荒郊野外的,倒是說話的最佳時機。他尋了個最舒服的姿勢,在旁看起了戲,有一搭沒一搭的和皇兄說著話,哪成想說著說著,皇兄起身便走了……
他倒是許久都未瞧見皇兄動怒了。
蕭黎猶豫了一番,而後才試探著問道:“皇兄可是又想起了秦姑娘……”
蕭鈺倏然頓住了身。
蕭黎見此,又不死心的繼續道:“聽聞今年年底秦姑娘便會和孟昭成婚,皇兄也該為自己考慮了……”
蕭鈺墨黑的雙眸有些喜怒難辨,聲音帶著幾分凜冽,“前日裏父皇還曾提及六弟的婚事,起初孤還替你回了絕,如今想來倒是有些多此一舉了……”
這話正好戳中了蕭黎的心窩子,他如今自由自在,最怕王府裏突然多個人來管著他,旁人的話他倒不信,可他這皇兄向來說到做到,若是當真為他允了婚事,怕是他多數都逃不過了。
蕭黎俊逸的麵容上顯得有些懨懨,全然再無半分方才的神采奕奕,“我錯了還不行嗎,皇兄就饒了我吧,我再也不多嘴了……”
蕭鈺的眉目間滿是清寂,聲音不怒自威,“如今戶部正在清點往日的賬簿,此事便交由你來負責。”
蕭黎:“……”
戶部賬冊多的沒有一兩個月是如何都清算不完的,聽到這從天而降的苦差,蕭黎有些欲哭無淚。
什麼叫自作孽不可活,他今日總算是領會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