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兆離開了之後,那股強大的威壓才消失,她動了動僵住的四肢,才後知後覺地發現手心裏盡是冷汗。

抬起手腕,手鏈上綴著的紅豆傳來些灼意,她記得前幾日看,最裏麵的這顆隻是發了點點綠芽。

但現下那點新綠已經肉眼可見嫩弱的莖幹了,十分纖細,但明明白白地存在著。

她不確定,這是不是自己帶給他的。

無妄境中她與他之間的糾葛想必給了他很大觸動,而且在那裏麵顧秋與他幾乎沒有什麼交集。

除卻她一廂情願的愛戀,而這也被自己親手掐斷了,而後他也被自己所化的倩倩給擄走,囚禁了起來。

出了無妄境之後的這幾天,據她所知,他與顧秋之間似乎也沒有什麼交流。

看來,這任務還是得靠她自己來走。

隻是沒了情絲的少年,哪怕心中真的對她萌生了些愛意,十有八九也全然不會將它當真。

這一點池魚倒是沒有猜錯。

此時在自己房中的燕兆捂著心口,感受到內裏那顆鼓動的心髒帶著絲絲密密的疼痛,仿佛謝蘊生的心疾被他帶進了現實。

為什麼他見她對著別人笑,跟著別人走心裏會這般難受,像是有細微的綿針一根一根,一點一點刺入心髒。

無名的妒意在心中燃燒、發酵,變質,變成泛著苦意的毒,淋澆四肢肺腑。

他能輕而易舉地質問她是不是愛上了別人,卻從未想過將這個字套在自己身上。

哪怕在無妄境中失去全部記憶的謝蘊生,在對倩倩說出那個字的時候也不過是帶著半真半假的欺哄。

他不知自己比起別人天生欠缺了什麼,情愛之於他輕飄飄地像是糊在燈籠上的紙,一捅即破。

對於它的認知,他還停留在兒時母親對父親的怨毒。

因為它,母親與他才會孤苦無依,因為它,他才會與母親多年不能相見。

找到母親已經成了他的執念,但他自己都未曾發現的是,若是剝開層層包裹在外麵的偽裝,他的這種執念甚至根本都算不上是親情。

兒時弱小的他需要母親的保護,沒了情絲的他天生就會偽裝自己,表現出對母親的孺慕,向往母親的庇護,哪怕一開始母親的厭棄都沒能讓他現出原形。

為求得生存,他將自己的生父殺死的時候甚至內心都沒有什麼波瀾,隻是在母親顫抖著遮住他雙眼時,他才動了動眼皮,眼裏積蓄了淚無聲淌落,引母親憐惜。

身體天然形成的機製,幫助他在合適的時候擺出最有利於自身的樣子,避凶趨福。

他就像是一具空心的木偶,內裏空蕩,無心無情,卻懂得自己牽線,擺出別人最需要他表現出的樣子,最大程度使自己獲利。

如今,遇到了池魚,這種情況隻會愈來愈嚴重。

他不明白自己內心的觸動從何而來,隻是一味地將它冠之以掌控欲。

這如冰絲般緩緩蔓延,掌控他心髒的感覺讓他躁鬱不堪,他想弄清楚這究竟是什麼,可他不知向誰去問。

慘白的月光照進昏暗無燈的屋內,照在了靠在桌案前的燕兆身上,他暗自隱忍著,額間、手背上都是隱現的青筋。

他腳下蔓延開的黑影赫然有著一對尖圓的耳朵,還有身側的尾巴。

顯然不是人類該有的樣子。

第二日一早池魚原先以為霸霸又是不知道去哪兒玩去了,結果見它到現在還沒回來,有些擔心,動用契約感應,出門去尋。

沒想到最終在一處樹下尋到了它,它雙眼緊閉,耳朵耷拉著,大腦袋也垂著,軟條條地躺在樹根處。

她嚇得趕緊上前探它氣息,發現吐息平和,又摸了摸它的脈,也沒看出什麼大礙。

使力搖了搖它,見它悠悠轉醒,池魚憂心道:“霸霸你遇到什麼了,怎麼在這兒躺著昏迷不醒?”

“昨晚回來之後我被你師姐送回屋子裏來著,然後我記得你要我幫你看著燕兆,但不知怎麼的我就暈了,醒來就在這裏了。”

“那你可有感到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

“嗯……沒有。”

“真的沒有嗎?你確定嗎?”

“嗯,確定沒有,小魚兒放心,我可是雪炎獸呢。”

“我還是不放心,你隨我回去,我用靈力替你順一遍脈。”

“好。”

她又帶著它回去,仔細盤了一遍,確定沒有什麼問題這才放下了心。

池魚從芥子袋裏拿出了那天在靈街上買的毽子,見霸霸兩隻眼睛都亮了起來,便知它來了興趣。

“呐,你先玩著毽子,我出去一會兒,等回來了我陪你一起玩。”

她記著先前與師姐說的,要給顧秋帶伴手禮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