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沉沉的烏雲遮住了晴空的驕陽,就像整個天要塌下來似的,原本明亮的四周瞬時變得伸手不見五指,漸進而來的雷聲愈響愈頻,震耳欲聾的聲音任誰都能知曉,不久這山裏必將迎來一場大暴雨。
雷越來越響,風在樹林中呼嘯,山裏的獵人和藥農們都早早就趕下山去避雨了,但在這樣惡劣的天氣下,卻有一個單薄的白影仍然孤零零的逗留在狂風之中,他的眼神寫滿了哀思。
桃花林裏,已盛開的桃花被風刮落在地,形成一片花海,美如幻境。
但男子對這樣的景致卻絲毫不關心,他的雙眼隻注視著前方的墓碑,難過的愁容浮在眉頭,倒下一杯酒,低啞的聲音終於從他緊閉的唇中發出,“亦哥哥,對不起,好久沒來看你了,你不會生我的氣吧?”
一隻白玉的手在石碑上輕輕撫摸著刻在上頭的碑名,順著紋理筆畫描繪,就好像在習字一樣。
過了一陣,他與墓前的酒杯輕輕相碰,小口飲下手裏的酒幽幽一歎,繼而道:“五年了……碑上刻的不是你的名字,你會難過嗎……爹爹這麼做也是萬般無奈,他也很痛苦,但你也知道咱家就隻有你一個單傳男子,如果知道你已去世,祖父怕是會承受不住打擊,所以爹和我就先替你瞞下了,我想亦哥哥應該不會怪我們吧。”
他將墓碑前白瓷杯裏的酒倒入黃土,即使過了這麼多年,他每每祭拜仍然會心痛難忍,握杯的手都有些顫抖。
回想起亦哥哥去世的那天,時間並沒有讓他忘卻,那場血光淋漓的雨夜讓他曆曆在目,回憶的痛苦讓白衣少年眉宇間染上揮散不去的愁緒,明亮的眼眸中泛起盈盈水花,隻不過他強忍著不讓它落下。
自從拋棄了自己的名以後,這樣的情緒化已經不再屬於自己了,他必須要像亦哥哥那般沉穩擔當,絕不讓眼淚輕彈。
“亦哥哥,相信我,今後我一定讓山莊和你的名字,名揚天下,我一定會找出凶手為你報仇,隻是就暫時委屈亦哥哥用這個名字在這與你永眠,待祖父他……”
“是哪個呱噪的家夥,有完沒完?不知道老子在這裏睡得正好?”忽然響起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語,白衣少年四下觀望,四周隻有自己並未發覺其他人。
他眉頭微皺,想是自己心愁過甚才出了幻聽。
然而,瞬息之間,伴隨著揚起的桃花花瓣,一抹青藍人影就來到了他的身後,還在他耳邊放肆的吹下一口氣。
“啊?!你是誰?”麵對倏然出現在自己身後的人,白衣少年大驚失色,迅速轉身怒瞪這個無禮之徒。
四目相對之後,他這才發現自己足足矮了對方一個頭,根據麵容判斷,對方的年紀許也是長了自己些數歲,但是對方那張狂不羈、亦正亦邪的麵相,令他一瞬懷疑是否因為氣候無常遇見了傳說中鬼魅精怪。
他不自覺的警惕後退一步,將之間的距離拉大。
青藍衣裝的少年見他這樣防備自己,一雙透著邪魅的眼,因為被吵醒而微眯著,開口的語氣也不悅起來:“是不是你在這裏絮絮叨叨半天,吵得我睡不安穩?”
被那雙邪魅一般的黑眸注視,他心頭咯噔一跳,但並未將自己波動的情緒在清雅溫和的臉上顯露出來,隻是稍做輕咳一聲後,便淡淡開口,“抱歉,在下不知兄台在我家桃林墓園中借地小憩,祭拜故人叨擾了你,小弟在此向兄台道歉。”
話語不卑不吭,也沒有藐視對方的態度,但也宣告自己是這塊地的主人,請對方莫要再挑事。
青藍衣裝的少年了然,頗有興趣的開始對他上下打量,目光沒有半點回避。
他盯著瞧許久,越過他瞥了一眼身後的墓碑,狀作不在意開口問:“你叫什麼名字?”
“嗯?”白衣少年疑問。
“如何稱呼。”
“在下沈君欣。”他沒細想直接就脫口說出那應該封塵禁忌的名字,然而話到嘴邊,臉上隨即閃過一絲懊悔,暗罵自己怎如此愚鈍大意,竟然將已死的人名說出。
“沈君欣?”青藍衣裝的少年悶聲一笑,繼而來到墓碑前蹲下指了指上頭的名字,仿佛嘲笑他連謊都不會撒,直接拿死人的名字來忽悠他,邪肆的眼神掃在他身上,“竟然連謊都懶得編造,別告訴我,你就是這墓裏的人,老子大白天睡墓地撞鬼了?”
他知道眼前這個白衣少年是人,絕不是傳說的鬼怪。
沈君欣沉默暗罵自己的失誤,白了一眼正放肆盯看自己的少年,搵怒說,“這關你何事!沒人說活人不可以與死人同名吧。”
“嗯,說的有理,如果告訴我,你和山下村裏的那隻叫阿黃的狗同名也不奇怪。”他的臉上閃過一絲頑劣的笑。
忍住!他要忍住,要像亦哥哥那樣沉穩從容。
沈君欣深吸一口氣,想著要盡快甩開這人,隻能忍下要爆發的情緒,淡定答:“沈君亦,我的名字。”
忍著心口的刺痛,他艱難的說出了這個借用了五年的名字。
“沈君亦?”少年口中不斷反複低吟他的名字,隨後他揚起不羈的笑容,自我介紹:“我叫黎慕年,你知道嗎,你長得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