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薇去通知觀看電影的人迅速回到各自的帳篷待命,老李則是留在儲水區做緊急處理,楚銘心帶著安葵前往避難所正門。

突如其來的混亂將維持兩周的虛假平和打破,眼前一排排全副武裝的拾荒者讓安葵心跳驟然加速。

“那個人呢?”

一路小跑過來的安葵喘息著發問,眼前的拾荒者個個身材高大,麵罩又讓他們顯得冰冷又陌生,那種俯視的眼神莫名讓她感覺到一種麻木的情緒。

不安,緊張,惶恐。

這種情緒在所難免,他們手持槍械,五官被掩蓋在呼吸麵罩下,深褐色的防護服上別著的對講機發出混沌的雜音,除此以外是讓人焦躁的寂靜。

“大門怎麼還沒打開?”

高達五米的沉重鐵閘門是避難所對外最堅固的防線,但同樣的防禦另一個避難所也應該擁有……

怎麼會突然就被摧毀了?

“外門已經打開了。”回答她的是於焱,他從陰影中走出來,包裹在防護服內的身軀看起來比平常更加健壯,“她正在爬進來。”

爬?!

“……”怒氣梗在安葵的喉頭,“這叫什麼話……你們……”

她一把奪過於焱手中的監控屏,單薄的平板上顯示著消毒區域的情況。

為了保證不把被汙染的輻射微塵帶入避難所,避難所的大門采用了內外雙重門的結構,之間存在一個約十平方米的消毒區域,會在那裏對拾荒者和攜帶品進行徹底的清潔。

此刻避難所外正值夜晚,裝在消毒區的攝像頭隻有簡易的夜視功能,幽綠粗糙的屏幕裏,安葵能看見那名呼救的幸存者用一隻胳膊在地麵艱難地爬行。

她也穿著防護服,但是隱約可以看見地上蜿蜒的血跡,如同死神烙下的漆印。

安葵知道這是必要的保證,想必其他人的心情也不會有多好受,她慢慢吐出一口氣調整呼吸,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個可憐人將最後一點身體吃力地挪了進來。

同樣緊盯屏幕的於焱立刻打出手勢,在門口待命的拾荒者迅速轉動開關,將外門關閉,另一人則是按下按鈕,啟動消殺程序。

水霧暫時遮蔽住了視線,安葵覺得口幹舌燥,急切地看著那扇堅不可摧的鐵閘門——原本是帶給她安全感的事物,現在看起來卻像是一道礙事的阻隔。

一個快要咽氣的人就在門後,但她除了等待以外無能為力。

“對了,粘合劑……”雖然不清楚那個人的傷勢情況,但【粘合蝸牛】分泌的液體可以加速細胞修複,總歸是有幫助的。

有人從後麵摟住她的肩膀,小聲說道:“於隊已經提前準備好了,你別慌,我們不是第一次處理傷員。”

安葵一開始還沒認出來,聽到聲音才意識到說話的人是昨晚還跟她一起泡澡的林月織。

她想起來,在氤氳的水汽裏,林月織年輕的軀體上滿是被防護服綁帶勒出來的淤青,腹部還有一道深深的疤痕。

那個隻比安葵大四歲的女孩子還感慨:要是早點有那隻蝸牛出現,或許那裏也不會留下傷疤。

“現在這個看起來也很像是勳章不是嗎?”林月織那時笑著摸了摸縫合後猙獰的痕跡,“真是九死一生啊,最慶幸的是沒有感染,否則我可能沒法享受到這麼舒服的熱水浴了。”

按在安葵肩膀上的手驟然收緊,她也抬起頭,沉重的金屬翁鳴聲中,內門在緩緩抬高。

刺鼻的白色水汽從漸開的縫隙中傾瀉而出,拾荒者們默契地分列兩隊,交錯著舉起武器和照明設備。

“會沒事的。”林月織輕輕拍了拍安葵的背,拉緊臉上的麵罩,走到原來的位置繼續警戒。

安葵的不安感稍微降下去一點,卻又被另一個聲音拔起。

楚銘心靠在欄杆上,冷冷地瞅著內門之外的黑暗,低聲道:“勸你別進去湊熱鬧,看到會做噩夢的東西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他看著姿態放鬆,但安葵注意到他的右手正死死扣在腰帶間的武器上。

“會做噩夢的東西今天我已經看過不少了。”安葵回敬道,“再說了,這裏的每一天不都是該死的噩夢嗎?”

她還沒有天真到過了幾天好日子就以為這不是末日時代了。

安葵跟在隊伍的最後進去,沒人阻止她,現在除了於焱之外拾荒者裏沒有人有她那樣高的權限,也可能是因為她穿著防護服,其他人神經緊繃的情況下根本沒注意她是誰。

身後傳來一聲輕響。

她用餘光瞥見是楚銘心給武器上膛,在她身後一步的位置緊隨而來。

七八道光柱照在那名求救的女性身上。

她穿著的防護服收緊到位,想必也是拾荒者出身,黑發散亂在腦後,伏在地上劇烈地喘息著。

於焱單膝跪地,肩膀後是兩名拾荒者架起的漆黑槍口,他準備伸手扶起求救者,但是對方閃電般地伸出手,死死地掐緊他的小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