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麵楊驍把她哄睡著了,一直陪著她,我在客廳裏坐著,一根又一根地抽著煙,還是楊驍的家舒服,沒有鄰居,又那麼寬敞,幹淨,奢華,看不見任何的血跡。
剛剛那被警方押走的男青年,身上大量的鮮血,在腦海裏揮之不去。
我能想象到女方死得有多慘。
房門關閉的動靜聲傳來,楊驍從裏麵走出來,他看到我在抽煙,來到我麵前問情況。
他知道勢必發生了什麼。
我盡量簡短概括:“隔壁一家新婚夫婦鬧出了命案,男方把出軌的妻子殺了。”
楊驍不解:“跟她有什麼關係?”
我說:“沒關係,害怕而已。”
我衝房門看了一眼,說道:“我建議你去陪著她,她一會會做噩夢驚醒,有你受得。”
我已經被騷擾很多次了,現在好不容易有個人替我分擔,我恨不得把溫知栩送給他了。
楊驍問我到底怎麼一回事,溫知栩的情況不正常,是個人都能看出來。
也許是今天晚上氛圍太壞了,我竟然忍不住,忍不住想要傾吐的欲望,我的嘴巴不老實了,它和腦子終於狼狽為奸了一次,對著我麵前的這張臉,也敢放言。
“她看到她爸的死相了。”我的聲音是平靜的,眼睛裏的情緒卻不是柔和的,那一定是一種無法言說的狠毒,帶著詛咒一般的瘋狂。
楊驍靜靜地看著我,他相信我的話,所以才一言不發,留給我繼續表露的空間,氛圍被推上了緊張的極點。
“我沒跟你說過吧,溫知栩怎麼變成今天這樣的,”我彈了彈煙灰,“如果你不介意,我說給你聽聽。”
他沒有打斷我。
而我也選擇將溫知栩的事情全部告訴他,他在乎溫知栩,應該知道,知道後才有辦法去化解一些危急的情況,也許楊驍知道了,我就能解放了,或許他發揮更大的作用,把溫知栩治好了也不一定。
“我爸愛上了賭博,把家裏虧空了,我媽拿他沒辦法,被逼無奈,想一死了之來著,可是她看著她女兒孤單,怕她爸繼續折磨她,打算把她一起帶走,刀都架在脖子上了,還是沒成功,怪我那天回來的太早了,”我還能回想起來那一夜,我媽的眼神,溫知栩的尖叫,“她叫了一整夜,一直哭,一直喊,我腦袋痛死了,可能因為叫的太慘了吧,後麵就說不出話了,醫生說聲帶受損了。”
我從沒有給楊驍講過的故事,也很少對別人說,我也不想得到誰的憐憫和同情,我隻知道,我今天晚上不說,心裏不舒服。
“這樣就算了,可能她命裏該的,後麵我爸發了瘋,神誌不清了,挾持她女兒,問我媽要錢來著,家都敗成那樣了,哪兒來一分錢,情急之下,我隻能弄死了他。”氣氛驟降,我能聽到楊驍的心跳聲,而我的眼神太平靜了,讓我講述的話不像一個事實,而是用心編造的故事,我補充,“溫知栩看見了。”
我還記得小姑娘的眼神,這麼嫩的一張臉,就經曆了這些是是非非,她本應該無拘無束,快樂又自在地活著,偏偏被我們拉下水,小小年紀就跟她哥一起流浪了。
楊驍眼裏心疼的情緒是真實的,他對溫知栩的情誼不假,我說話時,他沒有打斷我,也沒有安慰我,是我透露出來的情緒太靜了,讓人不知是不是該給予安慰,想來是不需要的。
那些沒什麼用的廢話,我也懶得聽了。
房間裏傳出了動靜,我知道是溫知栩醒了,楊驍也看了過去,我道:“去看她吧。”
我站起來,滅了煙,邁步向外走。
楊驍問:“你去哪?”
我步子沒停,繼續向門外走,“回家,睡覺,明天還要工作。”
楊驍的聲音從後方傳來,“就在這。”
我沒有回頭,所以不知道他什麼情緒,並不重要,我把溫知栩給他送來了,心事了了。
我抬抬手,道:“我不是她,屋裏有鬼魂我也能睡得香甜。”
人怕鬼?活著我都不怕的東西,死了又能有多恐怖?
隔壁死在丈夫手裏的妻子,十年前死在我手裏的父親,誰是鬼,說不定的事。
我希望他化為厲鬼出現來著,我總覺得上次太爽快了,我不應該讓他走得那麼輕易,活著多好,在局子裏蹲著,被人抽掉自尊,用拳頭告訴你,你他媽的一文不值。
都怪我衝動了,再來一次,我一定讓他進去,我把命給他也要讓他進去。
都怪我自己。
不過現在也不賴。
沒有人能影響我的狀態,累了就睡,渴了就喝,自由自在,現在又不是蹲局子,又不是一個死人。
這是我唯一能夠向他炫耀的。
羨慕嗎?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