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帆完全沒想到這一點,表情有些呆愣,隔了數秒才想起回應,“你去吧。”她說。
許軍看了她一會兒,突然伸手在她頭上揉了一把,“走了。”
關門聲很輕,遠帆頭發被揉得亂糟糟的,似乎還殘留著他掌心的溫度。
遠帆在西河鎮的生活過於悠閑和單調,白天除了宅在租屋裏看電影,便是出去閑逛,要麼去超市和許軍待著。
她去超市時間從不固定,有時是早起無聊的時候,有時是中午無聊的時候,有時是晚上無聊的時候。
趕上飯點,兩人或許還能搭夥吃飯。
去的多了,遠帆就發現中午過去時,十有八九會遇到李大寶。他待在超市也不幹啥,就在收銀台前的小板凳上坐著,膝上放了本類似速寫本的破本兒。
遠帆每次看到他,總會在他麵前蹲一會兒,問他在幹嘛。
他皺著眉,“畫畫。”
可是他右手握著的筆卻遲遲落不下,有時在那兒坐一兩個小時,紙上也隻留下些淩亂的線條。
這天遠帆又挑了中午過來,一進門隻看到那破本兒和鉛筆放在板凳上,李大寶卻沒在這兒。
許軍正仰在躺椅上闔著眼,聽到動靜半睜著眼看過來。
撒亮這會兒也在,正蹲在菜鳥驛站那側給快遞入庫,他笑嗬嗬地打了個招呼,“帆姐來了?軍哥正望眼欲穿呢。”
遠帆笑了笑,視線在許軍臉上一晃而過,那人隻是淡淡睨著她,哪有一絲望眼欲穿的意思?
她俯身拿起本子和筆,兀自坐在李大寶常坐的板凳上。
收銀台另一邊,躺椅上那人發出“嘖”的一聲,遠帆抿唇一笑,沒搭理他。
李大寶的速寫本上沒有什麼實質內容,隻有些或直或彎的線條,唯有第一頁右下角畫了隻猴臉,卻也不像出自李大寶之手。
遠帆翻至空白一頁,拿著鉛筆思索片刻,接著筆尖落下勾勒起形。
超市裏本就安靜,此時隻能聽到撒亮操作入庫的滴聲,以及遠帆筆觸劃過紙張的沙沙聲。
不知過了多久,遠帆感覺身側站了個人,她下意識將速寫本反過來遮住,然後抬頭看去。
李大寶正凝神看著她的膝上,那裏放著他的速寫本。
遠帆抿唇,“抱歉,沒忍住畫了幾筆。”她有些慌,畢竟李大寶不是常規意義上的成年人,也不是常規意義上的孩子。
許軍這時也走過來,單手搭在李大寶肩上,是安撫的意味。
他看向遠帆的視線帶了些責備的冷意,極輕微,可她卻捕捉到了。
還沒來得及消化他的眼神,李大寶卻突然蹲在身旁,目光灼灼地看她,“你會畫畫!”他朗聲說。
完全沒想到他關注的點在這裏,遠帆倏地愣住,嘴巴張合幾次才想起該說什麼,“學過兩年,畫的不好。”
“你畫的很好!我要看!”李大寶手伸向她膝上。
遠帆趕緊避開,翻到那一頁迅速撕下,在手中揉成團,“亂畫的,不好看。”
因她這破壞性動作,李大寶反應了幾秒,接著直接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遠帆整個人愣住,大腦宕機。
這些年她見過不少嚎啕大哭的場景,有虛張聲勢撒潑打滾的,也有真情流露悲痛欲絕的,但她從未見過一個29歲的人高馬大的男人哭得像個孩子。
不,他的靈魂本就是個孩子。
許軍單膝跪地雙手掌住李大寶的肩膀,沉聲說,“大寶,你答應過我什麼?要做個男子漢,不能隨便流眼淚,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