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李大寶正激動著,哪聽得進勸說,他額頭青筋暴起,整張臉漲紅,聲嘶力竭地哭嚎。
撒亮也過來勸,還許諾帶他吃燒烤,可李大寶似乎聽不進去,他偏執地看著遠帆手中的紙團,目光分毫不移。
許軍終於分神看過來,語氣嚴肅且帶著怒意,“還不給他?”
遠帆緊攥著那張紙,她整隻手都在用力,以至骨節泛白,微微顫抖。
僵持許久,遠帆漸漸平靜,她突然再度打開速寫本,然後拿起筆,麵無表情地在紙上勾畫。
許軍皺眉看她動作,目光不耐又不解。
然而李大寶卻漸漸止了哭聲,目光落在她作畫的手上。
時間一點一點在流逝,仿佛過了很久,又仿佛隻過去片刻,遠帆收了筆,猛地起身將速寫本和鉛筆擱在板凳上。
李大寶急切地將速寫本捧起,眼中閃著奇異的光。
這下他們都看清了,微微泛黃的紙上是李大寶咧嘴大哭的樣子,線條簡單而傳神。
遠帆沒看任何人,隻沉默著繞到收銀台後,她將手中那紙團展開撕成碎片,擲進垃圾桶。接著,她繞過三人,走出超市。
仿若不帶一絲情緒,卻莫名帶著隔開一切的磁場。
許軍怔怔看著她離開,想叫住她,卻知道她必定會聽而不聞。
撒亮幹笑幾聲,“帆姐可能回去吃飯了。”
可是在場的誰不知道,她隻要來超市,必定是要和許軍一起吃飯的。
場麵陷入沉默的尷尬。
撒亮訕笑著回去繼續入庫,許軍仍蹲跪在地上,視線定格在李大寶手中的畫上,神思卻在飄忽遊離。
李大寶手指小心翼翼地在紙上摩挲,“姐姐畫了一個哥哥。”他輕聲說。
許軍輕拍他的肩膀,“什麼眼神?”他指出畫上李大寶咧著的嘴,“這誰哭呢?”
李大寶有些難為情,他蹭掉眼下殘留的淚痕坦然承認,“是我。”
許軍抬手在他頭上使勁揉了一把,邊起身邊說,“為個破畫哭成那熊樣。”
李大寶卻扯住他的手臂,目光極其認真地看著他,“那不是破畫,姐姐畫了一個你。”
許軍仿佛沒聽懂,複又微愣著問,“什麼?”
“姐姐剛才畫的是你,”李大寶鄭重地解釋,“可是她揉壞了,還撕了……”語氣低沉下去,帶著難言的惋惜。
許軍這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被遠帆丟進垃圾桶的畫,他身形倏地頓住,眼神晦暗不明。
撒亮向來八卦,他幾步竄到收銀台後,開始扒拉垃圾桶,嘴上說著,“怎麼能讓我軍哥進垃圾桶呢?”
說話間,他已經把皺巴巴的碎紙片盡數撿出,放在壁桌上拚湊起來。
好在遠帆並沒有將紙撕得很碎,很快撒亮就將畫拚好了。
支離後被重新歸位的人像鋪在漆麵斑駁的桌麵上,畫中人靜默地注視著前方,目光深遠而孑然。
不難辨認,那正是許軍,即便除了眼睛,五官中其他部分被刻意抽象,即便被揉皺得不成樣子。
然而從眼下所呈現的殘畫中,仍可瞥見作畫人在落筆的那一刻,定然是認真且用心的。
撒亮八卦的話音喋喋不休,可許軍卻似乎什麼都沒聽見。
他想起遠帆剛才離開時的樣子,沉默中分明帶著再不來往的決絕。
許軍心裏有些慌,他知道她做的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