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閻欣然還是沒能把她的條件加進那份契約書裏。
但她也不是全無收獲。
俞楓答應她,隻要他在家就會和她睡同一間房。至於他是睡在房內的床上、沙發還是地板,那是他的事。
逼得太緊,往往隻會適得其反。她聰明地見好就收,在那份契約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那一晚,她和俞楓的“契約”正式成立了。
待閻欣然第二天回到家中,迎接她的就是臉色陰暗的俞天。
“你回來得真早。”
他目光沉沉地望著一夜未歸的她,語帶諷刺道。
“嗯,我看時間太晚了,就睡在他公司了。”她在俞楓辦公室的休息室裏湊合了一晚,而俞楓則是一夜沒睡,在她醒來以後才在她躺過的床上入眠。當然這些細節閻欣然不會告訴俞天。
“這麼快就不在意許安琪的事了?”俞天存心找茬地提起許安琪。
“隻是一張在車上的照片而已。”雖然俞楓沒有說明那晚許安琪為什麼會坐在他車上,但她相信俞楓和許安琪之間什麼都沒發生。沒錯,她一開始就這麼認為。
去俞楓那裏“興師問罪”不過是她借著這個由頭找他,說起來她還得感謝俞天為她創造了機會。
“有勞你這麼為我著想了。”她對著俞天嫣然一笑。
“閻欣然。”他伸手拉住往裏走的她,“我可不是為了你著想,我是在等你有一天後悔自己所作所為。”
聽到他的話,她扭頭望向他:“有一天?你怎麼知道我不會忘記呢?”
“那你會忘記嗎?”
“你都能忘記,我為什麼不能?”她反問道。
“我忘記什麼了?”他緊緊盯著笑容不變的她,沒有錯過她眼底一閃而過的恨意。
恨?
“閻欣然你在恨我?”
她與他對視了片刻,接著“噗嗤”一笑,那雙明媚的眸子又如往常般清亮:“你在胡說什麼,我為什麼要恨你?現在是你恨我才對吧?”
“我恨你但我也愛你。”他抓緊她的胳膊,咬著牙道,“你知道嗎,我這輩子都沒這麼愛過一個人。”
“你這輩子還很長呢。”她不為所動地回望他,“你還有機會愛別人。”
“可我隻想愛你!”他恨她說不愛就不愛,恨她像扔掉髒抹布似的扔掉他,更恨她轉頭就投入其他男人的懷抱!但縱使恨她無情,他依然奢望她能回頭看他,隻要她回頭,他依然想抱住她,再也不放她走……
“謝謝你的愛。”然而她卻不回頭,“不過我不需要。”
“那你需要什麼,一個晚上都不回家就知道在公司過夜卻還不忘吃嫩草的男人?”
聽見俞天如此形容俞楓,閻欣然皺了皺眉:“就算沒有血緣關係,他也是你養育你的恩人。”
“恩人?”他冷笑了一聲,“我情願他別收養我,不然我現在就不會這麼痛苦。”
他給了他第二次人生,卻也奪走了他最愛的女人。而他恨他也不是,不恨他也不是。
“俞天……”她忽然憐愛般地伸手按住他抓在胳膊上的手,“放過我也放過你自己好不好?”
“你以為我不想放下嗎?”他日日買醉不就是想放下她嗎?可他喝得越多,他腦中她的身影就越清晰,她的一顰一笑一嗔一怒都教他難以忘懷。
假如他能做到,他就不會就不會……
“俞天?”
注意到他身形不穩地晃了晃,她雙眉緊蹙地望著搖搖欲墜的他。
“你不要緊吧?”
她話音未落,他就眼前一黑在她微微驚訝的目光中轟然倒了下去……
又冷又孤獨的黑暗籠罩了他,這片黑暗就像深夜的海沒有盡頭。
他在這片海中慢慢變小,變成了四歲小孩的模樣,而一隻塗著紅色指甲油的手正牽著四歲的他,一步步走向一個氣勢恢宏的大鐵門。
在鐵門前,那隻手鬆開了他的小手。
別…別走……
他想喊出聲,但喉嚨裏卻好似堵住了一般,什麼聲兒也發不出。他握緊拳頭漲紅了小臉,可還是不管用。他隻能眼睜睜望著那抹高挑的身影漸行漸遠,直至消失在自己模糊的視野裏。
為什麼…為什麼誰都要丟下他離開?
他抱住雙臂慢慢地蹲下,好想從這個世界消失,就像從未出生過。孤獨、絕望包圍住了幼小的他,就在他即將被這些負麵情感吞噬時,一雙纖細的手溫柔地裹住他的手。
多麼柔膩又溫暖的手,他抓住便舍不得放開了——…
俞天在燈光昏暗的房間裏醒來,他支起身子首先印入眼簾的不是熟悉的家具擺件,而是趴在他床邊睡著的她,和覆在他手上的…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