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想申請助學貸款上學,結果到學校發現學費已經繳了。她知道是誰,她每一筆都記下來,以後得還的,她不想欠她什麼。
這八年下來很輕鬆本碩連讀四證合一。
她裝的,學死她了那時,教材一摞站上去跳樓都能摔個半身不遂。而且八年製十分嚴格,如果掛科過多會被淘汰到五年製,就得重新考研考博。
那簡直不是人過的日子,年年像高考。所幸她英語非常好,當年初中是南壄外國語學校畢業,後來才到了南壄十四中,有的時候甚至還能告訴英語很差的阮秋遲怎麼做題目。
而且她的生化生理還算不錯,說起來多虧了飛哥,雖然考的東西不大一樣,但對於化學和理科的恐懼使她聽課萬分認真。安逸使人落後,恐懼是人逃離安逸的最大動力。
她運氣還很好,不僅考的都是剛好看過的,還很幸運地剛夠到連讀碩士的及格線在本校讀了,第二年標準就上調。
盡管如此,關山月向來懶散慣了,學醫實在太累,她無數次想放棄,但還是憑著一口氣畢了業留在附屬醫院。因為她喜歡實習的內科老師,很溫柔很細心,講起話來也柔聲細氣的,跟那女人一點都不一樣,所以最後實習階段選擇了內科科室。
而心內科基本都是男醫生上手術台做介入,因為鉛衣重,吃射線,但她得賺錢。
從南方到北方。從金融到醫學。
她的人生好像茫茫之中走到了另一個方向。
地鐵倒從來都是那個方向,她一路坐到附屬醫院,今天得先查房,還要坐診收病人。
雖然冬天病人多,但現在還早,她慢悠悠地走到病房,挨個兒問起情況,都沒什麼突發事件。
繞了一圈,發現幾個不聽話的,關山月看了看十六床剩下的藥片,問,“我讓你八點鍾飯後服藥,你為什麼六點鍾就吃了?”
“醫生,我就是早上有點餓……”
關山月:……
“按時吃藥,別讓我在上班時間看見你。”
她查房的時候見二十五床沒反應,剛想喊醒來問問情況,家屬攔住她說,“醫生,他好不容易睡了,讓休息會兒吧。”
關山月問,“什麼時候睡的?睡多久了?”
家屬愣了一下,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額……應該是一小時前吧?在我睡著之後。”
但是怎麼沒點反應呢?她翻了翻二十五床患者的眼皮。
操!瞳孔都縮了,暈厥過去了!
媽的搶救了半小時。
八點二十才到門診,還好沒有病人投訴,她開完這個的病曆,看了下時間和掛號,啊現在才看到17號,肚子好餓。
她蹭了蹭白大褂上的鋼筆墨水痕跡,“嘖”了一聲,怎麼沒洗幹淨。平常的內科醫生關山月都是幹淨得體,口袋裏黑筆紅筆藍筆小本本一應俱全,聽診器往脖子上一掛,風度翩翩一本正經。
該看18號了,關山月抬起頭,那走進她診室的女人讓她忍不住爆了粗口。
“操。”怎麼是她,關山月低聲罵了一句。
她慢條斯理地在她麵前坐下,那雙深色眼睛直勾勾地望著她問,“操誰?”
關山月裝作沒聽見,似是不認識她一樣,露出千篇一律的微笑,“關女士,請問您身體哪裏不舒服?狀況持續多久了?”
“我不姓關,我叫紀蒼海。”她說。
“平常有什麼疾病啊?高血壓糖尿病心髒病腦中風哮喘這些得過嗎?都吃些什麼藥?有對什麼過敏嗎?”
“沒有。”
“紀女士,如果您沒病就不要占用公共資源好嗎?”
她指了指自己的左上腹靠近胸口的部位,那雙微微上挑的眼睛望著她說,“關醫生,這裏一碰就疼。”
“那就別碰啊,下一個。”
“關醫生,你得給我檢查,不然投訴你。”那女人說。
混賬東西。
關山月和善地笑著說,“您這是胃,不排除胃和胰髒的問題,出門右拐是消化內科。”
“哦,那就是胸口疼。”她依然直勾勾地盯著她。
“如果是伴有咳嗽、咳痰、發熱,那就考慮呼吸道疾病,建議到呼吸內科就診。”
“不伴有。”
“行,衣服掀起來。”關山月拿起聽診器,我讓你胸口疼。
“在這裏不太好。”紀蒼海的外套散開,露出裏麵的那件白襯衫。
“我是醫生,你不配合治療我也沒辦法。”她眯起眼睛笑了笑,“快點,下一個病人等著呢。”
“我就是想見見你。”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