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正趕來送香料呢,三公子那丫鬟冒冒失失地撞了上來,奴才沒拿穩,匣子便脫了手……”
經過確實是這麼一個經過,可丫鬟再怎麼冒失,他若及時避開了也不會如此,兩人各打五十大板的事情,高管事卻把責任全推在對方身上。
薛放離似笑非笑地盯著他。
高管事被看得心裏直發虛。在王爺麵前,他的想法、他的意圖,仿佛都能被輕易看穿,他的一切行為都無所遁形,更無從隱瞞。
強烈的壓迫感讓高管事冷汗直流,他又硬著頭皮道:“對了,王爺,那丫鬟當時好像說三公子得藥浴,奴才估摸是想問莊子上可有藥材。”
藥浴啊。
原來如此。
經年的溫養,少年才養出了這麼一身藥草味。
“要什麼給他便是。”
“王爺,莊子上好像沒有……”
話沒說完,高管事就意識到他在犯蠢,恨不得摑自己幾掌。他諂笑道:“莊子上沒有,奴才大可以下山買,也可以回府取。”
薛放離眉眼一片涼薄,不耐煩到了極點,他冷戾道:“滾。”
高管事立刻走人,不過在關上門前,他又不得不多問一句:“王爺,您的香料,奴才也回府再取一盒?”
薛放離雙目輕闔,香囊混雜的氣味令他感到不悅,但是依舊留有幾分屬於少年的氣息,他沒什麼表情地說:“不必這麼多。”
他來別莊,本想休息一晚。
既然心緒已經平複,便不必再多用香料。
有了這麼一遭,高管事再來別院,態度就更為恭敬了。
“王妃,您可是要藥浴?”高管事問,“有沒有固定的方子?”
江倦都要忘了這回事,他不確定地說:“應該有吧?”
藥方當然是有的,江倦不知道,蘭亭倒是背得滾瓜爛熟,她遲疑地問:“管事,你問藥方是……?”
高管事笑眯眯地回答:“王爺交待過了,王妃缺什麼盡管提便是,奴才來替王妃準備。”
江倦眨眨眼睛,真心實意地說:“王爺人真好。”
就是死得太早。
高管事:“……”
他勉強露出一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容,這話他沒法接。
蘭亭本來自責不已,以為公子沒辦法再藥浴了,聞言可算放下心來,給高管事報藥方:“血苓片一兩、扶桑葉三兩、歸芷一兩……”
高管事聽得一愣,似乎都是些頗為名貴的藥材。
據他所知,三公子與其外祖父在鄉下生活了許多年,往日他也用的是這些名貴的藥材嗎?
不對,三公子不是還進京求醫了嗎,大概是大夫新開的方子吧。
高管事也沒多想,反正王爺說了,要什麼給什麼便是,於是他把方子記下來以後,馬不停蹄地下山了。
幾個時辰後,藥包終於被送來,蘭亭忙前忙後,開始準備藥浴的事宜。待一切準備妥當,她上前幫江倦解衣裳,江倦搖頭說:“我自己來吧。”
蘭亭猶豫了一下,還是退到外麵,等江倦坐進浴桶後,才又走進來替他挽起頭發。
火光下,少年睫毛輕垂,臉龐玉潤,蘭亭看著看著,輕聲道:“公子變了好多呢。”
聽她這樣說,江倦嚇了一跳,後知後覺地想起來自己並沒有隱藏本性,而蘭亭又伺候了很久以前的江倦。
江倦:“……”
大意了。
“阿難大師算得可真準,”蘭亭接著說,“他說公子十八這年身逢劫難,若是熬過來了,福緣雙至,隻是性情會有所改變,若是撐不過來……還好,公子沒事。”
頓了一下,蘭亭抿唇笑了笑,“公子這樣也挺好的。”
沒那麼陰沉,不再鑽牛角尖,心腸更是軟了許多,也比以前開朗了不少。
江倦被她嚇了一跳,還好蘭亭自己圓過去了,他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