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七忍不住要爆粗口,這群殘兵都被追成狗了,哪來的那麼多人手,竟然把前麵半座山頭都點著了。每天都在聽三王姬罵她們蠢,沒想到此時倒聰明了一把。
火就風勢,氣勢洶洶地朝山下撲來,不一會陽七就感到隨風而來的滾滾熱浪。陽七有些踟躕,她抬頭看了一眼三王姬又看了眼火,嘴唇動了動沒有說話。守在邯疆身邊的皋淮卻手拄長劍,皺眉道:“主上!”
邯疆勒著胯/下躁動不安的駿馬,目光冷然地望著熊熊燃燒的山火。忽然,她一夾馬腹,竟朝著火場直衝上去。皋淮愣了一瞬,看表情像是要罵娘。但她還沒來的及想該先約束身後軍奴,還是該直接追上,就感覺旁邊掠過一道黑影,那黑皮村婦竟想都不想就悶頭跟著三王姬衝進烈火。
“——看什麼!還不快衝!”
皋淮氣急敗壞地吼道,奮力策馬朝三王姬追去。她這主上是刀山血海裏拚殺的修羅,可修羅也隻有一條命。
她得護著她的命。
邯疆如同一尊從天而降,不畏生死的殺神。漫天大火從她身邊卷過,將她一身銀甲燒得發紅,她像是不知灼痛,策馬橫刀一往無前。陽七追在邯疆身後,眉毛都被火燎沒了,頭發也發出一股刺鼻的焦味,她卻仿佛被三王姬過了癔症,嘶吼著緊緊咬著前麵馬匹的屁股。
陽七隨著邯疆第一批衝出火線。一出來她就趕緊在雪地裏打了個滾,將一身餘火撲滅。很快皋淮和其餘軍奴也陸陸續續衝出來。有些軍奴不知如何躲避山火,衝出來時已十足成了個火人,慘叫著跌倒在路上。可其餘人已管不了她們死活,她們忍著滿心恐懼和憤恨,像是要將這些情緒發泄出來般高舉武器,跟著三王姬的駿馬向山頂衝去。
翻過山頭山下就是禹國地界。陽七發現三王姬在山頂停住了。她氣喘籲籲地追上去,幾乎剛登上山頂就腳下一軟摔跪在地。她忍著滿身疼痛,踉蹌地爬到邯疆馬邊,望向山下,發現山下沿著國界竟密密麻麻布滿了禹國士兵,像是一片黑色的烏雲。
六王姬身邊隻剩不到十人,一邊拚命鞭打駿馬衝向禹營,一邊縱聲狂笑。
“邯疆,你這個喪盡天良,災星生成的惡婦!你殺了母王!殺了二姐!可你殺不了我!總有一天我會回來,我會成為邯國的王!我要你——”
話音未落,一支黑鐵長箭穿眼而過,直直從她腦後鑽出。六王姬邯渚臉上尚帶著猙獰的笑意,僵直著從馬上摔下來,滾進雪裏,成了一堆死肉。
“你沒有那一天了。”
邯疆像是對被她剛剛親手射殺的妹妹說,聲音無喜無怒,竟是十分平靜,甚至有些倦怠。她放下鐵弓,一拉馬韁,調轉馬頭,毫無眷戀地向山下走去。
陽七站起身,跟著邯疆走了兩步,又忍不住回頭看向守在國界處的禹軍。她們像是對處在隊伍後方的一人回稟了什麼。距離太遠陽七看不清對方麵容,隻能隱約望見是個穿著繁複華服的女人。
六王姬身死,禹軍也收束隊伍後撤。陽七鬆了口氣,抬步追上三王姬。
眾人繞了個遠,繞過山火下了山。若是她們當初被逼選了這條路,恐怕趕到時六王姬已經被禹軍接走了。但若是禹軍不管不顧越過國界上山殺了三王姬,以她們現在的人數也萬沒有逃出生天之理。陽七有些想不明白這其中的彎繞,打算回去問問朱勾。
一路無話,兩天後她們與追著十一王姬去的隊伍彙合。那隊伍領頭的軍奴麵如枯槁,一問才知道竟是追丟了。
三王姬什麼也沒說,隻一劍砍下了為首軍奴的頭顱。隨隊回來的那幾個渾身抖如篩糠,還不及懇求也被押著砍了腦袋。餘下諸人皆兩股戰戰,陽七這才發現,不僅三王姬的敵人畏她懼她,隻怕她手下的軍士也畏她,懼她。
上山時近二百人,等回到稷阪村隻剩下一百不到,多是在火裏燒死或被三王姬砍死。三王姬一路沉默,諸人也繃緊了皮不敢說笑。直到村口邯疆才停下來,她像是終於記起還有陽七這個人,令皋淮將她招了過來。
“雖然沒追上十一,但是我手下軍奴辦事不利,不能算在你頭上。我出發之前的話還有效,稷人,你想要什麼賞?”
陽七在三王姬馬前跪下,恭敬地磕了個頭,伏在地上道:“回王姬,請王姬允小人在您身邊做個馬前卒。十一王姬逃脫,小人大仇未報,願跟隨王姬左右,征伐禍首,平清亂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