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七並不想多管閑事,但又擔心留在家裏的朱勾和十三,便走到窗邊支起了個窗縫朝外望。外麵黑燈瞎火的,陽七眯了會眼才勉強適應黑暗中的一團混亂。
忽然她怔了怔,眉頭也不由皺起來。
院子裏陸續亮起幾盞燈,想是其他家也被吵醒了,但也隻是看個熱鬧。就著四周微弱的燈光,果然被破門而入的就是阿茂的家。不一會一個年輕女人便拽著阿茂的頭發將他從屋裏拖出來,後麵還跟著一個男人爬跪著苦苦哀求,卻被那女人一腳揣在心口。
“阿父!”
方才在女人手中怒罵掙紮的男人似乎發了瘋,他拚命地對女人又踢又踹,卻隻得來女人幾個憤怒的嘴巴。忽而女人痛叫一聲,捂住手,阿茂則攥著手中木簪後退幾步,扭頭撲向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父親。
“呦這位姐兒,什麼來頭啊在我們院兒裏綁人。這小郎不會是你相好,把你踹了你氣不過吧!”二樓有那好事的扯著嗓子笑話那女人。“看你這軟手軟腳的樣子,別是在床上不行吧!”
“閉你老母的嘴!我是這小賤種的阿姐,這小賤種卷了家中錢財帶著我阿父跑路,看我不把他賣到窯子裏去!”
院裏人一聽是來綁逃家的小郎,紛紛沒了興致。這年頭家裏女人縱使有千般不是,男人也得咬牙受著,若是一個兩個想不開便逃家,這天下還不亂了套了。
陽七聽了這般行狀也有些猶豫,忽而感覺腿上一緊。低頭一看竟是阿落不知何時爬過來緊緊抱著她的腿,整個人怕得渾身打顫,精神似乎都有些不好了。
“你呆在屋裏別做聲,她找不到你麻煩。”
陽七皺著眉往前走了兩步,沒想到阿落似乎被外麵的情形嚇傻了,兩隻胳膊緊緊箍著陽七大腿,直直給拖到門口。
這麼一耽誤院中情形又有變化。闖進來的女人似乎被說得羞惱,幾步上前一腳便將阿茂踹翻在地,還沒等他爬起來便是一頓拳打腳踢。陽七一看這可不成,再這麼打下去是要出人命的,當時手上用勁甩脫了阿落,砰地一聲推開房門。
院中女人還在罵罵咧咧地打男人,沒料到頭皮一陣劇痛就被扯著頭發拖開去。緊接著一個飛腳踹在腰窩直在泥地裏翻了幾個滾,當時就直不起腰來了。
“哪兒來了小潑皮!敢管你祖宗的閑事!”
那女人捂著腰剛緩過一口氣就扯著嗓子朝陽七罵道:
“也不睜你的狗眼看看姐兒是哪路上的人,敢打你祖宗,你……”
話沒說完就被迎麵賞了一飛腳,直踢掉她兩顆門牙。
“睜大你的狗眼看看誰才是祖宗!”陽七拎著那被踢得滿口是血不住痛叫的女人的脖領,直將他拖著丟出場院。
“給姐兒滾遠點!以後再敢來姐的地盤撒野就打斷你的腿!”見女人似乎掙紮著還想撂狠話,陽七上前兩步又給了她一腳。“滾!”
女人被踢了個狠實,張嘴吐出一大口血,這回不敢廢話了。她回頭恨恨瞪了陽七一眼,屁都沒敢放連滾帶爬地跑了。
陽七在院門口站了一會兒,見人確實跑遠才回過頭。她其實心裏多少有些懊惱,覺得自己是給家裏招了禍。但轉念一想,畢竟鄰裏鄰居的,還有過幾分交情,總不能眼睜睜真看著把人打死。
料理完深夜闖院的不速之客,陽七撓撓頭,覺得還是乖乖回家睡覺吧。不知今夜家裏那兩個又有什麼數落等著她。
回阿落家拿了皮甲,阿落還是怕得緊,但總不能陪他一晚上,便關好了門戶進了院子。四下鄰居們見沒熱鬧可看都各自關窗睡覺,場院又恢複以往的平靜。除了黑暗裏一名少年吃力地拖動著他的父親,連陽七走到他身邊都沒聽見他哭一聲。
陽七叉腰站了會兒,便伸手把那昏厥的男人抱起來。阿茂嚇了一跳,怔楞地看著陽七抱著父親進了屋,這才跑著跟上去。
撚燃了油燈,陽七伸手探探男人鼻息,還好隻是暈過去了,沒直接送掉性命。阿茂此時已經端了一碗清水過來,跪在父親身邊小心將他抱在懷裏,一點一點試圖往嘴裏喂水。
過了一會男人總算開始下意識吞咽,阿茂舒出一口氣,又喂了幾口水這才將父親放下來,好好安置了。這麼長時間裏他似乎都沒有意識到,其實他自己傷的遠比挨了一腳的父親重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