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痞子蒙頭蒙腦地被一腳踢出老遠,趕緊跑了幾步才回頭瞅瞅對方是不是真放過自己。誰知那兵姐兒早就彎著腰去看傻子,連眼風都沒漏給她一個。
小痞子連忙抓住時機尥蹶子就跑,直跑得看不見了才想起來懷裏還揣著一小塊豆餅。遠處同伴們正在喊她,她連忙咬了一口豆餅,想了想,又把剩下的留下來。
豆餅踏實的香氣和豆腥味順著喉管,慢慢滑進胃裏。
她怔了怔神,慢慢蹲在地上,抱著膝蓋,嚎啕大哭起來。
卻說陽七這邊打發了小痞子,這才有精力低頭瞅瞅那個無人敢收的棄奴。隻見男奴自始至終保持著同一姿勢,像隻奶狗崽子似的將自己團成一團抱著腦袋趴在地上,動都不敢動。陽七伸腳踹了踹他屁/股,誰知像踹到石頭上似的,腳趾生疼,這才恍然想起那群崽子都是拿石頭棍子揍他,原是打出了經驗。
男奴從後麵看去,寬肩窄胯,背上筋肉縱橫,約麼著九尺身高打不住,說是個男的鬼都不信。陽七無法,轉到他正麵躬下身道:“你可能聽得懂我說話?方才那麼多人揍你,就你這身力氣,想是誰都打不過你,你怎麼不反擊?”
陽七耐下性子,問了兩遍男奴才有反應。他偏過頭看了陽七一眼,陽七一愣,這人雖生得五官粗獷野獸一般,卻分明還是個少年。
生得比女子還高壯的少年滿頭滿臉的傷,他茫然地望了陽七一會,口齒不清地慢慢道:“可、我一打她們,她們、就死了啊!”
陽七一愣,心中不知哪裏被觸了一下。她也不嫌少年說話慢,耐著性子繼續問道:“她們欺負你,你打死她們不是應該的嗎?”
誰知那少年聽完就嗚嗚地哭起來。
“……我……殺了人……姑母就、不要我了……我……我不好……我不殺人了。”
難不成這少年看著小小年紀,手上還沾了人命?
“是他把一群到村裏搶劫的流匪殺了,結果他姑母一家害怕,就把他賣了。”那奴販又插嘴道。見陽七扭頭狐疑地瞅她,她才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這娃兒最開始就是我給從村裏帶出來的。我家和他家是同鄉,鄉裏鄉親的,總不好看他死在自己親人手上……畢竟救了全村人的命。”
陽七聞言站起身,“怎麼回事?”
“說起來也是造孽。”
奴販歎了口氣。
“我老家在信天郡,村後麵山裏自古就傳說住了一群力大無窮,茹毛飲血的怪物。可你知道,誰都沒見過他們,隻當是老一輩嚇唬小兒的。結果有一次這娃兒的阿父進山打柴天黑了都沒回家,村裏以為他被野獸叼了,打著火把滿山滿野地尋了好幾日。本來都要放棄了,結果他卻自己回來了,說是掉到個山溝溝裏,費了好幾天才爬上來,村人便也信了。那男人沒多久就發現懷了孕,可把他妻主一家高興的,就等著他給家裏添丁加口。後來他肚子越長越大,肚皮足有普通孕夫兩三個大,也隻當是懷了雙生兒,沒想到旁的去。直到十月期滿,胎兒將落地,熬得男人慘叫了三天沒生出來。穩公說是胎兒太大出不來,怕是要憋死在裏麵。那黑心的公婆愛孫心切,便趕走了穩公偷著將他肚子剖開,將孩子生生拽出來。”
奴販說著說著打了個寒戰。
“哪裏來的雙生兒,他生出來東西的足有兩三歲小兒大,分明是個怪物!男人血流了滿床,眼瞅著活不了了,就求家裏的姨妹找她母家的妹妹來,來救這個小怪物。那姨妹受過男人的恩,便拖了他妹妹來。小怪物剛生出來就會爬,比成年女人都有勁,像是傳說中山裏怪物的種。男人/妻家不敢殺他,也不敢留他,就把他和他父親一起扔到了村外,等男人妹妹和姨妹趕到時,男人已經涼透了。
那男人妹妹是兄長帶大的,因著兄長遺願勉強養了他幾年,災荒時還是這小兒背著她們一家到山裏找吃的,才沒人被餓死。直到年前柴國打進來,南邊兵匪流竄,到處殺人屠村,這小兒殺了兵匪,才被賣出來。”
奴販喃喃道:“這也怪不得她們,她們實在是太害怕了。整日與一怪物同處一村一室,若哪日裏招惹到他,發了狂,整個村子安有命在?我們沒殺他,就是對得起他了!
“他們?我們?嗬,果真是仁至義盡了。”陽七踹了少年一腳,疼得她直齜牙。“快起了,趴在這兒給人看屁股呐!把你窩囊的,白長了一身腱子肉!
少年看她踢得疼,憨頭憨腦地握住陽七和他一比由顯得嬌小的腳丫。“你……別用腳踢,疼得很。”又撿起旁邊痞子們沒能帶走的木棒,塞到陽七懷裏。“你、你用這個吧,我也……不太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