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50章 爭功(1 / 2)

陽七在軍奴中算不得武藝最精,潛入軍營並沒有她的份。她隻能和安土等大多數軍奴等在營外,隨時準備接應邯王。

令隋王五十九年,邯疆王二年,柴術王元年九月,柴軍後營忽遭大火,糧倉被燒,整個天邊都被映紅了。陽七跟著草千,見糧倉起火便與埋伏在外的三千軍奴殺將過去,一時之間喊殺震天。這三千軍奴個個都是軍中好手,平日裏緊隨王駕,陽七每人都能叫出名字,可如今卻如石入大海,瞬間就被火光衝天的大營吞沒。

“不要戀戰!尋找王上!”

陽七聽見安土聲嘶聲大吼。平日裏行事溫吞沉默寡言的女子,此時仿若修羅附體,持兩隻青銅重錘左右開拔,每一錘都能砸扁敵人半個腦袋。

戰友一個個倒下,轉眼人數隻剩當初一半。陽七在濃煙與烈火中極目四眺,忽而看見遠處一人肩扛重物,卻仍大殺四方。

“看!”陽七嗓子幾乎破了音,她聲嘶力竭地喊道:“那是王!”

源源不斷的柴兵向那個方向湧去。待陽七與眾軍奴好不容易衝殺過去時她才恍然明白,為何她在煙火眾人中一眼看見了她的王。

她此時,真心實意想要跪在她的腳下,親吻她腳下的泥土,朝拜她的王。

她的王立於一座屍山之上。

她身上扛著生死不知的芳姬,身邊伏著重傷的皋淮。其餘跟隨她潛入營帳的勇士恐怕已然送命。她揮舞長劍,渾身浴血,卻如同即將在火中涅槃。

世間無人可殺邯王,無人可取邯疆之命。

她去拚命,可天下不敢收她的命!

她自己一人就是血海屍山。

“王!”

陽七吼道,她衝上前,一劍砍翻一名攻上來的柴兵,俯身扛起重傷不起的皋淮。

“王,吾等前來接應!”

邯王從敵人噴濺的血幕中回過頭。她引以為傲的長發已經被血浸透了,粘稠的血漿淅淅瀝瀝地流淌下來,黑甲玄衣也吸足了血液,沉甸甸地貼合在她全身,卻襯得她有種妖異不潔,又觸目驚心的美。

邯王銳利如刀的目光落在陽七身上,稍微頓了頓,隨後扛著芳姬一言不發地走下了屍山。沒有皋淮這個累贅,等閑柴兵自然困不住邯王腳步。而剩下的軍奴們也拚死簇擁著邯王衝出柴營。陽七跟著邯王的腳步,手中機械地揮舞重劍,心中卻在這種生死一線的境遇中開了小差。她望著前方左劈右砍如砍瓜切菜的王,心想古往今來,怕也沒有幾個王能如自家主上般任意妄為興風作浪。

眾人好不容易暫時甩脫追兵逃進莽莽不歸山時,已經又過了三天兩夜。邯王一直扛著芳姬,那名年輕的貴女身上裹著王的披風,但裸/露出的部分如被千刀萬剮,幾乎不成人形。

芳姬之傷重,已近瀕死。

陽七甚至不懂,她憑什麼硬吊著一口氣。

或許是舍不下她的王。

陽七做了個抬床,和另一個軍奴抬著皋淮走。皋淮中間醒過一次,氣急敗壞地要自己走路陽七根本沒理她。後來她就閉嘴了,想是重傷不支,再次暈死過去。

除了下達必要的命令,邯王從進山起就一直一言不發。陽七恍然記起當年初遇邯王的境況,似乎也是這般狼狽不堪,也是這般萬裏逃殺。

陽七想,或許自己命中注定,就是要救邯王的。她就像所有傳奇話本裏主角成功路上死掉的無名之輩。為對方在必要的時候提供必要的幫助,就是自己來到世上的所有價值。

她有些不甘心,又有些命中注定的頹然。經過數日逃殺眾人已經疲憊不堪,除了守夜的其餘早就東倒西歪睡做一團。陽七守著火堆想到天色將明,待聽到邯王起身,對上她的雙眼時,才真正下了決定。

“王!”陽七屈膝在邯王麵前跪下,以額觸地,行了一個叩首禮。“小仆陽七請命。”

邯疆眼神清明,眼中血絲遍布,似乎一夜沒睡。她垂首望著叩在她腳下的年輕女子,開口道:“你要請何命?”

“回王上,小人願為王上引開追兵,為您與大軍彙合爭取時間。請王上準許。”

如今跟在邯王身邊不過幾十人,連她座下馬匹都在逃亡路上折損了。現在邯軍和柴軍在山裏都靠兩條腿,可柴軍人數何止邯軍百千倍,晝夜糾纏不休。如此下去,隻怕不等與大軍彙合,剩下的人手就要被累死耗死在山裏。

“陽七,你不過僅有一人,要如何拖住柴軍?”邯王並未說準與不準,隻是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