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他按照領隊姐姐教的手法,先把化妝棉浸濕,再貼到嘴唇上,輕敷片刻,慢慢擦掉。
於是蕭夜嚴謹地進行著這些步驟,在他指尖摁著化妝棉壓在喻禾星嘴唇上的時候,這個人感覺腦子處理信息的速度逐漸降低。
眼前光景仿佛王家衛電影裏標誌性的在抽幀。夜晚黑漆漆的窗戶,橙黃色的燈光,喻禾星仰著的腦袋一動不動地看自己,他們的影子是潔白床單上唯一的黑。
他抬頭看著自己,眼睛懵然又清冽。
他被按著嘴唇所以無法說話,房間裏靜得落針可聞。
嘀嗒。
衛生間裏老舊的水龍頭掉下來一滴水。
“好了。”蕭夜站直,“擦掉了。”
喻禾星去照鏡子,鬆了口氣,“你809保住了,不用變凶宅了。”
“行,我走了。”
喻禾星叫住他,“我送送你吧,順便下樓去找點吃的。”
“你還沒吃飯?”
“我一張芭比粉的嘴巴怎麼跟隊友去吃飯,我說我不餓。”
“但是……已經很晚了。”蕭夜說。
“才十點多啊。”
蕭夜歎氣,“這裏是北歐,晚上九點不到差不多就全關了。”
“這地方挺完犢子的。”喻禾星評價。
蕭夜不置可否,“走吧,帶你去找個麥當勞。”
人行道上有薄薄的積雪,喻禾星戴了蕭夜給他的紅色針織帽。起初他是比較拒絕的,這顏色很聖誕,但聖誕節已經過去了。
不過歐洲國家對聖誕節的熱情相當持久,已經是一月中下旬,街上還保留著聖誕裝飾。蕭夜說是因為在歐洲傳統中,英國國教會認為,聖誕裝飾要保留十一天,也就是第十二夜過完才能拆掉,否則會倒大黴。
而這種傳統在歐洲大陸傳播的過程中發生了變種,有些地方是第十一天後立刻拆光,有些地方則會保留到春天。
所以喻禾星的聖誕配色帽子也沒有很突兀,那顆白球像兔子尾巴似的。蕭夜沒忍住撥弄了一下。
喻禾星猛地回頭,“你動我帽子了?”
“沒有,樹枝刮到的。”蕭夜麵不改色,指了指旁邊無辜的枯枝。
喻禾星半信半疑地繼續往前走,走著走著覺得不大對勁,又回頭,“為什麼是我走前麵,我又不認識路。”
“向前走。”蕭夜說,“一直向前走,向前走就對了。”
喻禾星忽然停了下來。
街道很黑,除了路燈,沒有什麼光亮。
蕭夜也停下,停在一盞路燈下。
不遠處傳來悠揚的提琴聲,是小提琴。
喻禾星回頭,“有人在拉琴。”
“嗯。”蕭夜點頭,在歐洲國家的街邊常有這樣的藝術家,但大冬天的晚上還在拉琴的確很少見。
喻禾星停在這裏聽了一會兒,“是貝多芬的《春》。”
北歐深冬的極夜,街上回蕩著貝多芬的第5號小提琴與鋼琴奏鳴曲,但這位演奏者隻有小提琴,沒有鋼琴伴奏。像寂寥的初春,倒有些春寒料峭的味道。
駐足了片刻,喻禾星繼續向前走。
其實他明白蕭夜說的“向前走”指的是什麼,這次的進化杯沒有積分,也就意味著他們離世界賽還差1550分。
喻禾星也能猜到,未來兩場s級聯賽他們能拿到1550分的幾率小之又小。
蕭夜怕他會自我懷疑,怕他會放棄。
盡管前路無光,但也要向前走,向前走總是對的。
這麼無聲地走了良久。
“喻禾星。”蕭夜叫他,蕭夜指了指馬路對麵亮著燈的麥當勞,“到了。”
但在喻禾星聽來,他說的好像是,你看,你要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