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2章 美人(2)(1 / 2)

又等了大約半個時辰,這裏客人和年輕人已經來來回回喝了一角酒,年輕人招手讓夥計再來一角,被客人攔住了:“兄台快看。”

年輕人眯縫著眼睛轉頭看,是另一個夥計端著茶壺茶杯從台上後麵簾子走出來,輕手輕腳放在桌上:“梅花先生要來了,每次他要出場,就讓夥計放一壺茶上來。”

客人點頭表示理解:“說書確實費口舌,他說著累,估計台下的人聽著也累。”

台下已經有不少人“啪啪”鼓掌,年輕人也拍了兩下:“聽著累才好,說明書說得不錯,睡著不累,不如回家去睡。”

客人哈哈笑:“兄台是每天都來嗎。”

年輕人搖頭:“也不是,之前偶然進來一次,覺得書說得很有意思,後來又來了兩次,上一部書就說完了,今天說新的,我就來聽。”

客人點頭:“我今天在街邊買小玩意兒,就連小販都知道今天說裴楓。”

年輕人咧嘴笑:“其實小販也不見得知道多少裴楓的事,畢竟離他太遙遠。”

客人看著他:“小販跟我說這人上個月偷了揚州府首富家裏的白玉觀音,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

年輕人一臉猜對了的神情:“我就說小販不知道多少吧,裴楓是偷了揚州府首富家裏的白玉觀音,可過了幾天,他又送回去了。”

他又“嘖”了一聲:“現在的人都是這樣,新鮮事聽了其一就不打算再聽其二,接著就開始信口胡說,裴楓惡貫滿盈,潑髒水也就潑了,這萬一要是個好人家的男子或者姑娘,還不得逼得人家跳河自證清白啊。”

客人卻正色道:“兄台你後麵說得沒錯,但前麵不對,即使是惡貫滿盈的人,我們也不能把任何事情都推到他們身上。理由很簡單,一件事,如果不是他做的,那就是另有其人,如果官府們都胡亂判案,那其餘的罪人,不就逍遙法外了嗎?”

年輕人的表情瞬間變得有些精彩,隻是裏麵透露著幾分沉重。他側頭斜眼看了客人片刻,像是在思索後麵應該怎麼說,接著他幹巴巴地道:“你說的也許是對的,那是不是我可以反過來說,那些聲名遠播,德高望重的人,在麵對一件和他們可能有關係的壞事的時候,同樣不能因為他們的名聲好,而在沒有任何根據的情況下,洗去他們的嫌疑?”

客人總覺得年輕人這句話是意有所指,但又不知道他說的什麼事,隻好忍著糊塗回答,心裏責怪自己為什麼要多嘴給自己挖坑:“是的,不過要分情況。”

這似乎一點寬慰,年輕人臉上浮現出一點笑模樣,眼睛裏也有了兩分光彩,他剛想接著說話,沒想到周遭的人們突然紛紛叫好鼓掌,亂哄哄一片,有的踢翻凳子,有的索性直接坐在桌上。

年輕人皺著眉頭說話,但因為實在是太吵鬧,兩個人明明麵對麵坐著,卻好像隔了十幾丈遠,客人之隻看到了他強忍耳朵疼的表情和誇張的口型:“梅花先生來了!”

客人抻著脖子往戲台上看,果然從簾子裏慢悠悠轉出來一個人,藍色粗布袍,腳上蹬著雙洗得發白的布鞋,頭上紮著路邊最常見的布巾,一身半舊不新的裝扮,不過絲毫沒有窮酸的氣息,許是這個人太過特殊的緣故。哪裏特殊,客人說不好,因為他可以說他是讀書人,也可以說他是武生,還能說他是生意人,當然也能覺得他隻是一個單純的說書人。

周圍人都直勾勾地盯著上麵,客人也盯著,說書人笑嘻嘻地,露著一點潔白的牙齒,他頭上有幾盞燈,旁邊還有一盞,整個戲園子裏最亮的地方就是他那一塊兒,其次就是靠近戲台的那幾張桌子。

年輕人嘩嘩往酒杯裏倒酒,整個戲園子十分安靜,襯得就他那裏聲音大,傳了好遠,惹得旁邊人和遠處人全都眼裏藏針一樣地瞪著他。

客人眼神示意他聽書,年輕人卻置若罔聞,酒倒滿了,他端起來遞給客人:“你讓我倒的酒。”

周圍更安靜了,客人頓時覺得人們眼裏的針齊刷刷全轉移到了自己身上,一時進退兩難,接杯不是,不接杯讓人家端著更不是。

年輕人漂亮的臉因為喝了酒變得有些紅,他張著嘴無聲大笑,似乎把前麵那點不悅一掃而空。

客人哭笑不得,接過杯子放在桌上,覺得這個今天剛認識的年輕人還有一點孩子氣,雖然是壞的。

說書是一件很看功底的事,因為道具簡單——一桌,一椅,一扇,一木。說得好壞,全看一張嘴,所以說書人,書的內容,可以說最重要了,說的好,滿場喝彩,所有人聚精會神;說得差,聽眾睡覺,說書人從此再難翻身。

所以剛開始客人看著台上,仔細打量了一下這位眉眼含笑的年輕人,總覺得自己做這件事是在浪費錢,雖然有好酒好菜好點心,但終歸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