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安子清查了一下最近積累的定製稿,根據商家的要求做了一會兒圖,很快就精神倦怠,隨即喝了口水,蜷縮到床上睡覺。
睡覺也不算安寧,她忽然就夢起了過往的事情。
她們小城常年陽光遍地,瓊風作為一等一的高中,也隻收成績拔尖的學生。
她上高中前也曾憧憬要考個好些的大學,走進校園時,心裏也曾起過波瀾。
而畫麵一轉,她暈倒在走廊上,再醒來都是四周都是白色,病曆和醫囑讓她失去麵色,她像龍蝦一樣曲著身,痛苦地做腰穿。
無止盡的高燒讓她渾身像被煮熟一樣,脖子及以下的皮膚皺皺巴巴的,一到冬天就如同蛇蛻般開始掉皮。
別人上體育課都是興高采烈的,隻有她無論寒冬酷暑,隻是裹得嚴嚴實實,圍著條厚實的圍脖,躲在昏暗的角落裏麵,不能接觸任何運動。
不知誰開始注意到她脖子上的皮,在班裏大驚小怪地四處宣傳。
同桌在桌子上畫三八線,班裏稍微漂亮些的女生都對她避如蛇蠍,還有腦子短路的男生大聲嚷嚷著:“腦炎會傳染,傳染後就會變得和她一樣!”
她茫然四顧,似乎掉進了不能爬出的淵藪。
後來有了一隙光亮,有人向她伸出手來,然而她去抓那隻手的時候,對方又突然抽離回去。
他站在那裏看她,像坐在岸邊的人看漩渦中心的人掙紮,是漠然和冷絕的眼神。
她像溺水的人一般喘不過氣來,上邊的天光逐漸暗淡,出口也似乎被黑暗封閉了,隻有壓抑的光線和幽閉的恐懼侵蝕著她。
安子清豁然睜眼,直起身子,渾身被冷汗洗了一遍,她將額頭淩亂的發別在耳後,旁邊的手機在振動。
她接起電話,對方聲音快要穿透她的耳膜。
“安子清!”你怎麼現在才接電話?!看看表幾點了?”
安子清看了下手機,居然晚上九點了。
“抱歉,剛才睡著了。”
“你再不來這兒,老娘真的要走了。”
“好,我現在馬上過去,再等一下。”
安子清迅速起身衝到衛生間,稍微整了整頭發,畫了個淡妝,收拾好衣服就衝到底下的邁阿密。
金屬音樂聲吵雜,李籽正在吧台和人聊天,穿著鵝黃色外套,蘑菇頭,眼睛周圍被厚厚的眼影渲染著,兩隻耳垂上都綴著金色大耳環,嗓音也尖細尖細的。
安子清朝著她走過去,對方也看見了她。
李籽大喊,“你怎麼現在才來?”
安子清按了按眉心,“我睡著了,做了些噩夢。”
李籽原本昂著下巴等她個解釋,此刻麵色竟有些嚴肅,關切道:“你沒事吧?”
安子清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睡著的時候突然夢見了以前的事情。”
她沒解釋,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李籽立時表情冷凝,抓著她的手果然感到冰冷徹骨,她急了,“就和你說別參加畫室的什麼遊學計劃,多累啊!你以為帶著小崽子們遊學這種事好做嗎?根本不好做!萬一小崽子們出了事,家長和畫室還得反咬你一口,你這些時日身子正弱,還敢在天冷的時候往出跑?”
“不冷。”安子清可能被她的話逗著了,淡淡地笑了笑,“其實也不累,小孩們總是單純些的。”
“那你也不能為了錢什麼都不顧吧?”
安子清把手輕輕抽回去,眼睛冷靜又清明,“這回的新顏彩多少錢?”
李籽把箱子遞到她手裏,擺擺手,“拿走,不用給錢了。”
“不行。”安子清眸色堅定,“你要是這樣,下次我就不從你這裏買。”
李籽叉腰,“嘿!你個沒良心的,你不從我這裏買,還能從哪買?誰能給你搞到最正宗的新顏彩。”
“那就必須收錢。”
李籽被噎了一下,“行吧。”她說了個數字。
安子清拿出手機點了幾下,“給你轉過去了。”然後盯著她等待著什麼。
李籽歎了口氣,拿出手機點開那個轉賬,然後在她麵前晃了晃,“看見沒?已經收了。”
安子清點點頭,正想說她先回去了。
旁邊傳來一道男聲,“姑娘們,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倆在做什麼不正當交易呢?”
安子清聞聲看去,旁邊一個男人穿著帶圖釘的朋克褲子,上邊是個時尚款的釘字背心,寸頭還蓄著小胡子。
她見過他好幾次,猜測應該也是李籽的酒友。
李籽對他翻了個白眼兒,“滾邊兒去,要真進行什麼不正當交易,還專門挑人多的地方啊?”
胡令其撓了撓頭,“電影裏不是都這樣演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