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僧一掌拍來,見落空,又是一掌,在林靜含身後的佛像上留下了深深的掌印。林靜含趕緊抽出了攜芳劍,當當當幾聲,是劍和他的手碰撞在一起的聲音。
這和尚,內家功夫,外家功夫都深不可測,以她現在的武功,絕對打不過,林靜含迅速下了判斷,當下狠狠咬了幾口肉,丟到一邊,完全認真了起來。
“你是拂衣閣閣主?”有此功夫的,照何不知所說,差不多也是閣主級別的,她便大膽猜上一猜。
老僧恍若未聞,隻盯著她被她丟到角落的肉,他要的東西,居然被咬了,還被丟了!
老僧的瘋勁輕易就被刺激得上來了,他想要殺了林靜含,沒看到血之前是不會停止的。
林靜含左閃右避,劍招被一一拆解,但幸好她的速度夠快,且戰且避了一個時辰,這老僧還在發著瘋般朝她殺來,竟完全不知疲倦。
瞅準了一個空隙,老僧一掌拍在她的胸口,林靜含狠狠地撞到了牆上,陳年的朽木發出脆弱的嘎吱聲。
現在她的整個胸腔像被鐵匠錘下的那一塊鐵,被敲打出了肺裏所有的空氣,林靜含嘴唇蒼白,連呼吸也生怕會喘碎了肺。她摔在地上有些動彈不得。
老僧一步步走過來,眼中殺意畢現,林靜含看著仍握在手中的攜芳劍,自然不會輕易就範,強咽下一口血又站了起來。
此時驚雷閃電不斷,從破開的大門中映照進來,伴著大風,早將火堆吹熄了,吹得她的衣擺飛揚,頭頂三千經幡獵獵作響。耀眼的白光一下讓佛殿亮如白晝,一下又如陷入惡鬼森森的黑暗地獄。
林靜含烏發散下,嘴角流血,眼神卻從未有過地淩厲起來,生死關頭迸發出了頑強的神色,更加淒豔得讓人心驚。
除了蘇一白,她是第一次遇到如此強大的對手,林靜含唯有凝神應對,劍尖朝下,便是望月劍法的最後一式日月不居,其招去勢如破竹,卻也耗費氣血,一擊之後,她也會徹底失去了反抗的氣力。
但就算她今日死在此處,也會從老僧身上咬下來一塊血肉,祭奠自己一番。
誰知老僧忽然停了下來,滔天的殺意一瞬間消失不見,“不對,不對,我來不是為了吃肉,”老僧喃喃地自言自語道,“我是……我是來看我兒媳婦。”他好像終於“清醒”了過來。
兒媳婦?原來還是個瘋子。林靜含心知自己打不過,見他也不動殺招又問不出什麼話,既然老僧不打了,她馬上就琢磨起了離開。
林靜含後退半步,他馬上察覺了,閃身上來,掐著她的臉仔細端詳著,閃電帶來的一陣陣白光讓她的麵容清晰顯現,清冷又淩厲的五官承受這老僧的打量,他道:“好啊,好啊!是個美人,確實很襯我兒。”
他鐵鉗般的手抓著她的胳膊,接著說道:“此番和兒媳婦見著不愉快,兒子肯定不悅,不若我來幫一幫他。”
什麼?林靜含還不待細問,神思就被他原本渾濁的雙眼攝住,老僧的眼睛變成了詭異的碧綠色,嘴裏也在念念有詞。
雨勢瓢潑,林靜含聽不明白他在說什麼,卻越聽越心驚,老僧念完之後,她馬上掙開了鉗製,衝出了殿內,大雨淋落在身上,她才覺得心思清明了起來,趕緊就向山下奔逃。
老僧看著奔逃的身影,瘋癲又滿意地想:兒媳婦去吧!大膽一點,放、浪一點,遵從你的內心,跟我兒子成就了好事,我就有孫子抱了!
慌不擇路的林靜含一路運起輕功到了山腳,今夜雖然凶險,但也確定拂衣閣就在黑雲崖上。
那老僧很有可能就是拂衣閣中人。她大張旗鼓地找了半個月,看來他們是存心不教自己找到。可這又是為什麼呢。
她在蜀中的客棧歇了一日,仔細回想了在黑雲崖上的狀況,料定此行怕是難再有收獲了。想到段青荇的卜言,林靜含不覺有些懊惱,隻能先回蘇州再做打算。
林靜含回到蘇州已是一個月之後,走進了城門,就看見了段青荇的身影,正要乘上馬車離去。
這麼巧,林靜含心中疑惑,上前喊道:“段公子?”
段青荇聽了上馬車的動作看向她,秀眉玉麵煙墨色衣袍,仍是纖塵不染的模樣。他其實這段時日並不在蘇州城,隻是知道林靜含回來了,才到的,如今正好在城門碰見。
他微微頷首,麵不改色地撒謊道:“猜到姑娘將歸,這幾日便在城門口出走動,不想真叫我等到了,當真是有緣。林姑娘蜀中一行可還順利?”
“段公子是在等我?”林靜含微微皺眉,他竟關注著自己的行蹤嗎。
段青荇看出了她的疑問,說道:“隻是幾日前閑來無事卜出了個蹇卦,利西南,重逢之象,便猜著姑娘要回來了。看來姑娘此行並無所獲,不若到我園中一敘?”
林靜含帶著幾分將信將疑地點頭,隨他一道上了馬車,下車時就看見了芳縱園的牌子,看來段青荇當真將此地買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