園中照他的吩咐被整修一新,鬧中取靜,屋舍掩映在樹上之中,園中的山石壘作陡峭假山,猩紅芍藥簇著假山在怒放,這般妖冶的的花,和這位公子清冷的氣質倒有些不相襯。
她隨著段青荇上了一處高閣,此處視野開闊,不僅能俯瞰這個園子,園外的市井風貌也能收入眼底,此刻是蘇州風景最是宜人的時候,在這閣中坐著,煮茶看景,倒是極能消磨時光。
“請坐。”段青荇拂袖,邀她同坐在鋪著上等杭綢的矮榻之上,又親自動手,在盛著棗核炭的小爐上煮水沏茶。
“從蜀中一路奔波回來,想來吃得並不好,先用飯吧。”他邊忙邊說。
林靜含想拒絕,但已經有小童端了托盤上來,一應開胃的菜色和一碗珍珠白米飯,分量不多,看來隻是讓她一個人吃。
段青荇看著她說道:“你看著比一個月之前瘦了。”
林靜含沒法,端起了飯先吃,三下五除二利落的解決了,段青荇又適時地遞過沾濕的帕子,她接過擦了嘴,這才得隙問道:“段公子尋我來為何事?”
此時爐上的茶壺水滾,不消片刻,一杯芳香撲鼻的雨前茶放在了她的麵前。林靜含看著他,真覺得此人像是一位久待夫歸,盡心照顧的妻子一般。知道自己想得岔了,她將想法甩出腦海。
段青荇不知她心中所想,答道:“隻是擔心姑娘不能願意,想你一道再商量別的法子罷了。”
“哦?段公子又法子?可願再幫我一回?靜含必當報答。”林靜含聽了他這話忙道,頗有些病急亂投醫的意味。畢竟茫茫人海要找一個了無音訊的人,實在是不容易。
段青荇為難說道:“若是為著找人,段某隻怕本事還是不夠。”
但他很快又說:“天衍宗避世不出,林姑娘若是想見家師為你尋人,隻怕要……”隻到此處,他就閉口止了話頭,有些難言的模樣。
林靜含似窺見希望,急問:“要如何?”
“在下的師父,精於推衍一道,我身為弟子,能力與他相差有如天壑,師父曾有言,我可以出門遊曆,但不能帶人回到天衍宗。”
“我誠心求見也無用嗎?”
他搖了搖頭。
“但是,還是有辦法的。”段青荇看向杯中茶水,輕咳一聲。
“段公子且說。”林靜含隻催著他。
段青荇重又與她對視,眸光閃動:“實不相瞞,在第一次見到林姑娘的時候,就……甚為仰慕,家師亦說,若是……若是心儀之人,可帶回與他看看。”
林靜含聽到他的話,微微愣住。
高閣有風,不時拂過二人的發絲,煮茶的熱氣在他們之間升騰,段青荇麵上的紅色,不知是不是熱氣蒸出來的,隻覺得煞是好看,他緩緩投來一眼,林靜含心中跟著波動幾分。
一時間寂靜在蔓延,林靜含思緒有些變慢了,段青荇的意思是說,隻有和他在一處,她才能去天衍宗的意思嗎。不,他說仰慕,是喜歡她,願意帶自己去天衍宗。
“可我對段公子並無男女之情。”林靜含緩慢地,斟酌著開口。
“是嗎,實在是冒犯林小姐了。”段青荇聽了她的話,桌案下的手無聲捏緊,垂眸掩住眼中的失落,如一株晚曇收攏了原盛放的清輝。
林靜含看著他芳華暗淡的臉,竟有些不受控製地伸了手,輕撫上他的臉。惹得美人落寞,當真是極大的罪過。
但很快她就回過神來,趕緊撤回,看著自己的手疑惑。就算她再如何貪好美人,又怎能如此失禮。
段青荇也早愣住了,臉上觸之即離的溫度叫他失神,當即心中又重新填滿了喜悅,含笑羞澀問道:“靜含這般,可是也對我有意?”
“不,應該不會吧。”林靜含轉身就要離開。
“等等!”段青荇起身拉住她,似艱難下了什麼決定一般,“就算靜含不願與我一處,不如我們假作有意,我帶你回去見師父吧。”
林靜含搖搖頭:“我如何能利用你,再欺騙你師父。”
“或許那時,靜含當真對我生出了情愫呢。”段青荇溫聲說道,抓著她手臂的手滑落,執起了她的手,塞給她一枚玉佩,“靜含和願意和我打賭。”
林靜含失語,她看著手裏的玉佩,想著至今杳無音信的南懷音,或許……這也不失為一個方法,若到時沒有喜歡段青荇,與他說清楚再另尋他路也行。
“我,我再考慮一下。”林靜含終究沒有一口答應下來,又將玉佩放回了他的手中,撤出了自己的手。
這時,茶香從背後盈滿了空氣,縈繞在她的周身。段青荇從背後摟住了她,輕聲說道:“我等著靜含的答複。”話說完不待她反應便放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