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他竟是又連拖帶拽地扔了個小孩出來。
十一二歲的樣子,寒冬臘月,他隻穿著一身單薄緊繃的夏裝,臉色凍得烏青,唇瓣緊緊抿著。
光是看臉,就能確定這孩子一定是那美豔女人的孩子,隻因她們的臉生的一般無二,小男孩的臉隻比女人的少一顆淚痣。
這屋子裏,居然還有個孩子。
所以,剛才他家大人一直在外麵吵架胡鬧,他都在裏麵看著麼?不哭不鬧,甚至事不關己?
男人緊緊盯著江肆,右手將剛才扔出屋子的木椅握在掌中,眼神好似瘋魔。
江肆惡狠狠地盯著男人,一身反骨。
他警惕地看著周圍,突然他像是意識到了什麼,猛地往屋裏跑,卻被男人一把抓回來擼在手裏。
他像是街邊賣貓兒狗兒的販子,把手裏的男娃遞給周圍人
“買不買,這可是帶把兒的。”
胡鬧!荒唐!
哪有人大過年的,賣自己兒子?
從樓上趕來的張大娘剛好看到這一幕,忙不迭地把眾人扒拉開,剛擠到最前麵,張嘴就是大罵:“你是人還是畜生?老虎都知道護犢子,你居然想賣自己孩子?”
“你良心被狗吃了?”
男人沒理會張大娘,轉身往另一邊走,像是展示般扯開男童的衣服:“看,是個健康的崽,一千塊,就一千塊。”
“……”沒人敢應他。
夜裏的風總是格外刺骨。
周圍人悲憫的眼神像是將男孩千刀萬剮。
江肆掙紮著被男人高高舉起,他偏著頭,看向一旁自顧自喝酒的女人。
酒瓶空了,她伸出舌頭勾著瓶嘴,吸吮上麵殘留的味道,發出陣陣癡笑。
自始自終,沒有一點要起身維護他的意思。
江肆咬著牙,滿臉怒意讓人絲毫不懷疑如果有機會,他一定把眼前羞辱他的父親生吞活剝。
“得得得,怪我心軟見不得這些。”周媛媛的爸爸走出來,往兜裏摸了一把,胡亂掏出一把碎錢遞到男人麵前:“給你的,你兒子我不要,你自己好好養著。”
說著他走上前,把地上躺著的女人攙扶起來。
女人身量纖纖,衣衫裸露,白皙的小腿和院子裏的積雪一般晶瑩,蔥蔥玉指細膩白皙。
她眼角後知後覺地冒出一塊淤青,像是一匹絕美的綢緞被人點了滴汙水墨。
趙美雲搖晃著看了周媛媛爸爸一眼,微醺的臉露出一絲譏笑,拖著嗓音調侃:“你給了他一次錢,他以後可就要天天來纏你了。”
周爸一向是院子裏最老實的人:“纏就纏吧,總會碰上了這種事就不能不管。”
女人吃笑一聲,抱著酒瓶不撒手。
男人才懶得搭理他們說了些什麼,一把扔下男孩,忙撲在地上撿錢。
周國強的碎錢湊起來,差不多有十幾塊,夠他賭好幾場了。
他抓了錢,風風火火地衝進屋子裏披上外套,又風風火火地往院子外跑去。
臨走的時候一把將擋路的男孩推開。
小男孩始終沉默著,不發一言,不哭,也不求饒。
男人走了有好幾分鍾,所有人都還聚集在原地。
張大娘臉色鐵青:“散了散了,明兒我就去院長那裏好好說說這事兒,哪裏來的流氓犢子,跑咱們這兒來撒野了。”
見周媛媛他爸還扶著人,她趕忙上前幫著把女人扶進家,安置在床上。
女子身量嬌小玲瓏,被子一蓋,酒氣上湧,死死地睡了過去。
張大娘歎氣:“倒血黴了,要我攤上這樣的男人。”
周爸掃了床上的女人一眼,笑得憨厚:“大娘,咱不好說別人家裏的事,回去吧。”
“得,走吧。”
兩人說笑著跟著大夥兒一起離開。
所有人都走了,沒人注意到,那個男孩還立在屋外,腰間被掐了一連串的紫青淤痕,整個人冷得發顫。
院子門口的路燈一閃一閃,襯得他的身影越發單薄,像是下一秒就會被擊碎的水中倒影。
施月從板凳上跳了下來,她看不懂大人這些彎彎繞繞,隻覺得那個哥哥好可憐。
沒有人要他。
她探著腦袋向外麵張望,天空又開始飄雪了,院子裏雖然安了夜燈,但在積雪的遮擋下,很多地方都是灰暗不明的。
她不明白:“媽媽,他為什麼不進屋,他不冷嗎?”
林望舒歎氣,揉了揉施月的花苞頭:“冷啊,但可能,他的心更冷吧。”
施月丁點大的人都開始好麵子了。
苦了這孩子,才幾歲就要經曆這些。
施月不明白心冷是什麼意思,她想了想,小跑回房間把林望舒剛給她裝上的熱水袋拿出來。
林望舒進廚房繼續洗碗去了。
施月喊了一聲:“媽媽,我出去一趟!”
說著,抱著熱水袋往樓下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