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的時候施月照常問了一句爸爸什麼時候回來,林望舒眼裏劃過一陣失落,而後很快就收拾好情緒回她:“快了,等月月考試考了滿分,爸爸就回家看月月。”
施月心滿意足地喝了口麵湯,然後捧著自己的小碗,放到廚房水槽裏。
“媽媽,我先去寫日記了。”
這是她們老師布置的寒假作業,每天一篇日記,施月從原來一整篇隻有一個句號,到現在已經會正確使用逗號問號和感歎號。
就是還不會撿重點寫,經常一篇日記連她喝了幾口水,上了幾次廁所都交代得一清二楚。
林望舒輔導了很多次,但是施月還是一如既往,這讓她十分頭疼。
她隨口吩咐了句:“月月今天可以把出去堆雪人的事情寫下來呦。”
“好呀好呀。”房間門合上。
天色漸晚,各家紛紛亮起了燈。
昏黃色的燈光把各家人的影子打在牆上,院子裏時不時還能聽見電視機播放小燕子離家出走被翰軒棋社困住的片段。
林望舒吃完飯收拾碗筷,剛走進廚房,就聽見院子門口傳來一陣打鬧,伴隨著摔桌子砸碗的聲音。
她挑眉望了望,底下漆黑一片,不少人家的窗台也窸窸窣窣地亮起燈來。
吵鬧聲越來越大,腔調很陌生,林望舒一時半兒聽不出這是誰的聲音。
洗碗的時候忍不住時不時探出頭看兩眼,剛好隔壁張大娘也在。
“張大娘,這是發生什麼事了?”林望舒邊洗碗邊和張大娘閑聊。
這是公家分配的家屬院,大家不僅是鄰居,也都是同事,平日裏都是和和睦睦,很少會有打鬧。
“誰知道呢,我聽我家娟子說門口一單元那黑屋新搬來了家人,會不會那家?”
張大娘平時最好熱鬧,加上又是家屬院較為年長的,看到這會兒,下麵已經有好些人聚攏著往那間小黑屋試探著走去了。
她趕緊取下圍裙,叨叨著:“我得下去看看,別讓什麼外來人把咱院兒裏的人欺負嘍。”
林望舒還想說什麼,又聽見張大娘在樓道上嚷嚷:“娟子,不許下來,乖乖地在家裏把作業做了,不然明天不讓你出去玩。”
隔壁屋許久才傳來一道不耐煩的聲音:“知道了。”
林望舒笑了聲,回過頭,忽然發現施月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到了客廳窗口,腳下踩著根木凳往外看。
這小家夥怎麼這麼愛看熱鬧——
林望舒好笑地走過去抱緊施月,用外套把她團進懷裏。
施月回頭望了媽媽一眼,一大一小兩人都站在陽台張望。
“媽媽你看,那就是我給你說的新搬來的那個叔叔。”
放眼望去,院子口已經聚滿了一堆人,施月說的那個叔叔立在門口,手裏的鍋碗瓢盆不要錢似的往外砸。
這時節,他還穿著單薄的工裝外套,滿臉胡子拉碴,眼睛瞪得通紅。
“沒錢?老子的錢都被你這敗家娘們兒喝光了。”說著他又往外摔了一張板凳。
板凳摔出去,屋裏依舊一陣沉默,沒有人應聲,隻能從一小點動靜裏聽出那裏麵有人。
男人越想越氣,徑自衝進房內,連拖帶拽地拉了個女人出來。
想必是他的媳婦。
那女人卻是個極其美豔的少婦,看模樣不過二九三十的年紀。
濃密烏黑的長直發隨意地披在肩頭,額前幾縷空氣劉海,睫毛卷翹、眼神迷離、眼下有顆淚痣,眨眼挑眉時無不透露出萬種風情。
和眼前這個不修邊幅的男人很不匹配。
此刻她微微醉著,右手上握著半瓶啤酒,身體的眩暈讓她如浮萍般依托在男人手裏,他往哪兒拽,她就往哪兒踉蹌地走。
“死娘們,不給錢是不是?”他一巴掌扇在女人臉上,語氣狠硬:“不給錢,我今天打死你。”
周圍人忍不住嘶了口氣,這樣一個嬌俏的媳婦兒,也虧他下得去手。
“那誰,你和你媳婦好好說話不行?動什麼手?”有人打抱不平。
話一出,周圍立刻響起聲音:“你還是男人嗎?大過年的把媳婦兒打成這樣。”
“就是就是。”
施月窩在媽媽懷裏,小臉蛋捂出一片紅暈,她不解地看著樓下,問:“媽媽,叔叔為什麼要打阿姨?”
“媽媽也不知道。”林望舒搖頭:“不過不管怎麼樣,打人都是不對的。”
立於人群中央的男人絲毫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問題,拽著女人一把扔到人群中央。
女人摔倒的時候懷裏護著酒瓶,一副醉生夢死的模樣。
但從微醺的眉目中,依稀可見嫵媚交融的麵龐,湊近一看,才發現她美得更加妖豔攝人心魄。
甚至不需要裝飾,她的美傾國傾城。
“你們看不慣,你們給老子錢,我就不打她。”
這說的是什麼話,不少人鄙夷地看著男人,讓他們掏錢給這種無賴,自然是沒人願意。
“不給錢就別在這兒看熱鬧。”男人朝著人群啐了口唾沫,腦中突然靈光乍現,猛地往屋內衝,眾人好奇他還能再作什麼妖,正要離開的腳步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