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兵打了一晚上麻將,身上的錢輸了個精光最後被人扒了衣服丟出來,這才作罷。
摸著黑迷迷糊糊走了半路,這才想起來城北的家已經進不去了,又拖著步子折回城南。
進到院子,看也不看地就回了那間屋子,連著兩天不吃不睡,他整個人看上去像是行屍走肉。
家屬小院裏,三兩個婆婆閑著沒事在涼亭的位置燒了把火,平時就著火烤手擺擺農門陣。
看他回來,大家立馬噤了聲,一個二個地使眼色。
“瞧見沒?昨天晚上站院兒門口罵人的就是他。”周媛媛的奶奶坐在最裏麵,壓著聲音:“我家國強還給了這狗崽子十幾塊錢,看樣子,怕是又輸了個精光。”
一旁的林大媽鄙夷:“也就是你家國強心好,這種人,給他錢做什麼。”
周媛媛奶奶裝模作樣地歎氣:“十幾塊錢不多,全當做好人好事了。”
各大媽知道她這是在擺闊,挑眉裝作沒聽見的樣子看向別處。
這時節,一個工人每個月撐死也就四五十塊,十幾塊都夠一家人用小半個月了,還不多。
也就是周國強有能力,年紀輕輕就升了幹部,可吹的他。
說著,眾人看見張大娘和周國強從院子門口急匆匆地回來。
路過門口那屋的時候,兩人忍不住往裏瞟了一眼。
屋子裏滿地的酒瓶,半醉的女人衣衫不整地臥在鋪上,大腿和胳膊袒露在外麵,頭發烏黑,襯得皮膚更加白嫩細膩。
周國強沒敢多看,趕緊離開。
張大娘氣得直吐口水:“呸,晦氣,搬來了一家什麼人呐。”
大家知道她今天去找院長了解這事兒,看她過來,趕忙叫住她問:“張大娘,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張大娘以為大家是問她剛才看見了什麼,擰著眉頭罵人:“你看那狐狸精那樣,像好人家出來的姑娘?成天裸著個腿,睡覺也不關窗。”
周國強麵上一陣尷尬,輕咳了兩聲看向別處。
周大媽趕緊給兒子解圍,解釋道:“我們是問你,那家人什麼時候搬走?”
“搬不走了。”張大娘攤手:“那房子,是公家同意人家住的,說是三條活生生的人,總不能真放任他們流落街頭,就給安排到咱們這兒了。”
“我呸。咱這兒居然成難民收容所了?”
張大娘把今天打聽到的事情說出來:“聽說這家男人作奸犯科,那叫江什麼兵的前兩天才從被逮去蹲大牢,這女人也不是好東西,天天酗酒。”
“這都是什麼事兒呐!!”
“走,兒子,咱們回家。”周大媽也鬱悶,對那家人厭惡至極,拉著周國強就往樓上走。
這件事一出,大家也都沒擺閑八卦的心思了,各回各家,恨不得把這件事立刻告訴全院人。
林望舒回來的時候,就被隔壁張大娘拉著說了一通。
她一個女人帶著孩子,丈夫又是為人民服務的子弟兵,張大娘難免對她多多關照,讓她小心別被那人偷了搶了什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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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月對江肆一家在家屬院掀起的軒然大波全然不知。
上午的課很快就過了,江肆麵前路過了無數個人,每個都略帶好奇地打量著他,不知道他究竟犯了什麼錯,居然會被罰站一上午,連教室都不讓進。
有調皮點的同學,一到課間休息時間就衝出教室,站在旁邊嘲笑他。
還有男生裝模作樣地從他身邊來回路過好幾趟,每次都假裝不小心撞到他身上,然後再嬉皮笑臉地說聲抱歉。
但是江肆隻是冷冷地掃他們一眼,眼神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沒有生氣,沒有羞赫,沒有憤怒。
他的眼神越來越像個沒有情緒的木偶。
班主任下課之後從教室出來,目不直視地走過江肆身旁,走幾步,又折回來。
她皺著眉頭問:“校服的錢你還沒給我是吧?明天再不給,繼續在外麵罰站。”
江肆沒有吭聲。
班主任等了兩分鍾,沒有等到他的回應,帶著點怒氣離開教學樓。
人影漸漸疏散。
施月剛下樓就見到了這個哥哥。
林望舒今天給她紮了個小辮子,穿著紅色的短裙和紅色的襖子,小模樣圓嘟嘟的。
江肆沒想到,她居然會啞著小奶音叫他哥哥。
從來沒人和他主動說話,也從沒人會用這麼驚喜的語調向他招呼。
江肆潛意思以為這又是另一場惡作劇,說不定此刻正有人躲在暗處看他的笑話。
他心裏湧起一股火氣。
施月全然沒有意識到他的排斥,仍舊笑眯眯地往他麵前湊。
水剪的眸子如麋鹿眼一般清澈。
“哥哥,你在這裏做什麼呢?”
現在是課間休息時間,大家都跑到操場上跳繩踢毽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