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4章 第四顆糖(2 / 2)

江肆抬頭,一雙眼睛裏滿是死寂,施月驚訝地看他。

他的眼瞳很黑,精致的五官散發著一種不屬於他這個穿著打扮該有的貴氣。

就像是落難的王子,倔強且不認輸。

那身洗得發白的衣服和他莫名有些不配。

打上課鈴了,所有人一窩蜂地往教室跑。

大家都進教室上課了,施月仍舊不慌不忙地站在他旁邊,笑眯眯地問:“哥哥你渴不渴?”

她手裏握著一個鵝黃色的保溫杯,上麵還有今年新出來的西遊記動畫片裏的猴哥。

他不吭聲。

施月又問:“好冷啊,你為什麼不背過去站?”

至少可以躲著點風。

江肆很惱她的天真無邪,沒有被欺負過的人不知道,背對後麵,會有人往他身上吐口水,會有人踹他一腳等他回過身就看到一群人假裝沒欺負他的拙劣演技。

她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明白。

施月等不來他回答,索性把手揣兜裏玩兔子跳。

過了幾分鍾,她又心血來潮,熱絡地拉起他的手:“哥哥,咱們一起去玩吧!”

還沒來得及走一步,她的手就被他狠狠甩開,他的眼神銳利得似把刀。

“不想去玩嗎?”她的聲音小了許多,本就是沙啞的小奶音,此刻更是可憐兮兮,像極了某種動物。

同院的劉小軍從樓上下來,男孩子消息多,自然知道江肆為什麼會站在這裏。

也知道,江肆就是那個從城北住處被人趕出去,又搬到城南他們職工院的江兵的兒子。

他看著施月牽他的手,撇嘴鄙夷:“是老師讓他罰站的,月月你當心被老師看到了,也讓你罰站。”

後半句明顯是在恐嚇施月,但她絲毫沒有受影響,反而甜甜地叫劉小軍:“小軍哥哥,你也是體育課嗎?”

劉小軍嗯了一聲,朝她伸出手:“走吧,去晚了老師要生氣。”

施月自然地牽著他。

“月月冷不冷?”

“不冷。”

劉小軍牽著施月走了幾步,她突然回過頭,小奶音軟軟的叫他:“哥哥,我先去玩了,一會兒再過來看你。”

小軍哥哥說他是被老師罰站的,那肯定不能離開。

江肆低眸,她的話太多了,他不想應她,誰稀罕這種閑的沒事的突然關心?

可他的視線又忍不住跟著她挪動。

他也有好奇,想知道這個突然跳出來的小女孩究竟是誰,為什麼要對他好。

劉小軍把施月的手牽著,故作深沉地告訴她:“以後不要和他玩,知道嗎?”

“他爸爸不是好人。”

施月的爸爸是軍人,還會抓壞人,所以他們都喜歡施月,羨慕她有個英雄爸爸。

劉小軍的話絲毫沒有遮掩,就這麼輕飄飄地落入江肆耳朵裏。

大雪後,天上突然出現了一輪太陽,陽光燦爛明媚,但卻沒有溫度,凍得人渾身發顫,刺得人眼睛生疼。

施月是體育課。

這種小城市,對體育課不甚重視,教學器材並不完善。

大多數時候老師都讓學生繞著操場跑幾圈,然後就自由活動。

施月身體弱,又是全班最小的同學。

幾圈下來,臉蛋漲得緋紅,像富士山的紅蘋果。

同學們拉著她打沙包。

她穿得多,不靈活,輕易就被人擊中了,又因為勁兒太小,時常打不到別人。

看得出來,她是裏麵最菜的那個。

但是同學沒有一個嫌棄她,就連一聲重話都沒有,大家都很照顧她,她輸了也沒人提懲罰。

好像陽光落在她的身上,才會有溫度。

江肆突然想起,他曾經也有過朋友。

他們會和他一起捉迷藏,會邀請他去家裏吃飯,會帶著他偷偷打遊戲。

可當大家發現他家裏窮好欺負的時候,他的朋友就變成了無底線欺負他的人,他們孤立他,嘲諷他,甚至威脅。

他們覺得自己沒做什麼,隻是圍成圈對他唱沒爹沒媽的歌謠;隻是放學的時候把他鎖在教室裏;隻是組團去他家圍觀他的爸媽;隻是路過的時候,習慣性往他身上吐一口唾沫。

他們認定了他不敢反抗,認定了他沒有後盾,認定欺負他是不會得到報應的。

他之前用力討好每一個人,可每個人都以傷害他為樂趣。

那她呢?

多半隻是不清楚他的情況,一時的好心腸想扮演幾分鍾的天使,享受救贖別人的快感,享受別人的感激,再狠狠把他踩落在泥土裏。

等她知道他的處境之後,還會繼續對他好嗎?

不,她會害怕和他站在一起,害怕被別人知道他們認識,甚至會加入欺負他的陣營裏。

江肆眼裏突然湧起一陣風暴,他恨,恨每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