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那玉墜,粟眠就微微愣了會神。
她當時說出“想要”的原因,並不是小女兒作態,被那墜子的做工或是質感吸引而心生喜愛。而是在發覺靈台異動後很快確定了那不是一件俗世之物,其中蘊含的能量,不似靈氣,但恍惚中細思稍感,又仿佛與那日在礦洞中的際遇有所似了。
本是出言試探,若男子當真不舍得此物,她自不會強要。可既然他允了,且不見難以割舍之色,那粟眠就勢在必得了。
她會好好辦事,早日拿取玉墜的。
臨近午時,隨從正要去鎮上為他的主人操辦飯食,董閏已去小廚房看過一眼,便叫他無須準備戚裴的份了。
“從今日開始進行食療,此非一日之功,戚公子的飯食,我們已備好了。”
“這……”隨從用目光向主人請示。
“你去吧,料想,這也是小神醫的意思。”戚裴病弱卻不嬌弱,“蘭公直換吾名就好,我雖有兩個侍者傍身,不過是他們仁義未曾離棄,論起身份,其實也就一腿殘書生而已。”
董閏挑了挑眉,總覺得這裏省略了若幹往事,隻是大家現在還不熟,貿然追問並不好。他能做的隻有多上些心,盡力幫襯粟眠。
至於那墜子嘛,他不經意時倒瞥過好幾眼,許是近來煉體有成,靈食也吃進許多,隱隱之中,也窺得一絲不同尋常出來。
隨從走了,女嬤還在,她警惕地瞧過蘭家人,俯身悄然對戚裴道:“公子未免太沒戒心,若這家子是個貪得不怕鬧出人命的,要在飯菜裏動些手腳……”
董閏就在院子裏,耳朵一動什麼都能聽見,他斜眼瞅過女嬤,又見側旁廚房小門打開,便走去幫忙。
戚裴抬手阻住女嬤話語,輕輕一歎,“瞿嬤嬤,我意已決。既然選擇相信,又何苦重重思慮不前。”
粟眠一進門就看到女嬤抬眼好似瞪了自己一下,心中再次慶幸連半塊饅頭都沒給這女的留。
她把手中托盤上的菜色和藥劑一同放在單獨的小桌上,推到戚裴麵前,介紹起來:“遊龍細絲,綠野乾坤,紅菡白蕊,造化……魚段。都是量身定做的食補之材,份量也是剛剛好,米飯管夠。另一劑藥,名參腦歸脾湯,有補中益氣之效,飯後食用,味道有些苦,你做好準備。”
用在空間裏長了一年多、年份算起來逾千年的番元參代替藥方裏原本的人參,粟眠可算下了血本。
戚裴細細看過桌上的幾道小菜,帶著一絲笑容道:“小神醫很會取名,青者滋潤,紅者欲滴,很難不讓人食指大動。至於中藥之苦,多年來我也算嚐過百藥滋味,無一不苦,倒是不妨事。此番勞累小神醫了,戚某愧受。”
粟眠心想番元參可是苦翻天的藥材,你等會就能體會到了,麵上則不顯,“那請吧,有什麼事就喊一聲。”
戚裴舉箸,“請。”
待粟眠走後,一旁女嬤不屑地撇撇嘴,隻覺得滿桌的窮酸之氣撲麵而來,“公子,不是老奴多嘴,就這些野菜粗食,硬是起的甚麼雅名,怕是裝腔呢,想跟咱們獅子大開口。”
戚裴這邊已經嚐過菜絲和盞果,皆是入口清香,汁水馥鬱。他的胃口向來不怎麼好,今日就著家常做法的炒青菜和魚段,竟也有了好好飽餐一頓的渴望。
近年在外奔波求醫,其實盤纏早就捉襟見肘,吃用上縮減得遠遠不如當年。而且依他所見,滿桌皆是難得的美味佳肴,色香味俱全,與它們的名字恰恰相符。
瞿嬤嬤的嘮叨和嘴碎這些年戚裴早習慣了,大多時候都念及她是母親跟前的老人而不忍苛責,但扭曲事實、挑撥是非的諸多言行,總有實在看不過眼的時候。
“嬤嬤,即便醫者一家果真拿了粗食粗飯來招待,那也是人家的一片善意,何況這些都是難得的好物,您又何必刻薄至此。”
“老奴知錯。”女嬤訕訕閉嘴,作勢要來服侍戚裴用飯。
“我雙手行動無礙,這裏不用伺候,瞿嬤嬤還是去看看七甲可曾回來吧。你們早些用過飯,可幫襯著蘭公一家能及的事物,也當幫我盡一份心力。”
女嬤不甘地捏了捏手裏的帕子,轉身走了。
留下戚裴在躺椅上微微闔著目,體會著剛剛一瞬之間的那種好似有甘霖潤入經脈的暢通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