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綰綰才不關心顧雲最近都在做什麼,她現在迫不及待地等著脫離這個時空的那一刻來臨;可是顧雲似乎忽然意識到了把她獨自一人撇在陌生的環境裏不太好,先是開始增派人手在會館周圍保護她,又時不時地來探訪她,關心她最近過得好不好。幾天之後更是提出了一起吃飯的邀請,看那姿態似乎還不容拒絕。

日本女仆進來上了一杯茶,又保持著鞠躬的姿勢從和室裏退走。顧雲把茶杯推到一邊,不疾不徐地對喬綰綰說著自己的計劃:“……東京有很多名勝古跡,來了這幾天,也沒機會出去玩……這次吃完飯後我們可以在銀座逛一逛,也可以去遊覽一下別的地方。”她頓了頓,以一種非常自然的語調道:“……向導是我們都認識的一個人,程策。”

一直盡職盡責地頂著“被棄下堂又失去了孩子從此再也沒有人生希望的可悲女子”模式的喬綰綰聽到這個名字,不禁有些詫異起來。程策?這個在劇本中完全沒有出現過的人物,居然在分別之後第二次出現在了她的麵前?而且看起來,在船上還很不對付的兩個人現在已經相當熟悉了……

代表時間的數字一直在喬綰綰的思維裏清晰地跳動著,現在是1923年9月1日早晨的8點06分,這具身體的時間軸已經走到了末尾,還有四小時二十九分零二十四秒,喬綰綰就會迎來脫離這個時空的機會了。劇本裏規定了她的死法和時間,卻沒有規定她是在哪種情況下死、死前又在做些什麼,所以沒怎麼考慮,喬綰綰就決定答應了。

數據流迅速地在思維中湧動,控製絲有條不紊地排列著,控製著麵部肌肉做出略帶驚訝和喜悅的神情:“……程大哥?程大哥也在東京?”

顧雲哼了一聲,沒好氣地道:“聽到自己救命恩人的消息,總算沒那麼消沉了?程策這個人可沒那麼簡單……”

她心裏有些不痛快,事實上邀請喬綰綰一起出來的建議就是程策提出來的。也不知道是為什麼,程策總表現得對喬綰綰另眼相待……該不會是真的喜歡上她了吧?

“雲姐姐!”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鍾,既然劇本主角主動找上門來,喬綰綰也隻好盡職地開著宿主的行為模式開始應對,“我不知道程大哥究竟是誰,但是我知道,程大哥救了我,我很感激。如果能有當麵道謝的機會,我一定求之不得。”

她站了起來,深深地對顧雲鞠了一躬:“以前我和雲姐姐之間有很多誤會,但是我知道,雲姐姐是個善良的人,一定不會計較那些過去。在船上的時候,也一直是雲姐姐照顧我……有句話,其實幾天之前我就想對雲姐姐說了,孩子的事情,隻是個意外。也許他原本就不願意來到這個世界上……所以雲姐姐,”喬綰綰揚起頭來,黯然的麵容上帶著牽強的笑意,“不要為這件事情自責……這不是你的錯。”

顧雲:“……”自責你妹!本來就不是我的錯好嘛!?說的話就像是事先和程策排練好的一樣,你們是不是早就開始暗通款曲了!!

她被憋到了內傷,卻不得不順著喬白蓮的話道:“……你也不要太傷心了。你現在還年輕,才十八歲,還有很多的機會可以要個孩子……”

喬綰綰又低下了頭,眸中漸漸湧|出了淚水:“可是蔚琰已經不要我了……”

聽到這句話,顧雲居然詭異地鬆了口氣。喬綰綰還愛著段蔚琰,對她而言似乎成了個好消息。她掩下自己詭異的心情,好說歹說,總算勸得喬綰綰心情平複下來,換了身外出的衣服,一起出了門。

汽車停在了位於銀座的一座和風建築前。出於某種考慮,顧雲和程策商量後選擇了一家茶室。從現在開始直到深夜,整整一天她們都會呆在外麵,以便給某些人提供合適下手的機會。

程策已經在茶室裏等了一會兒了。現在的程策已經完全不是在貨輪上的那副樣子了。他修過了胡子,也理了發,穿著剪裁得體的西服,整個人看起來風度翩翩,在略微昏暗的環境中更顯得魅力十足……雖然和茶室的氛圍有些不太搭調。看到這樣的程策,喬綰綰適度地表示了驚訝:“……程大哥?你……”

【倒計時三小時五十二分鍾三十三秒……】

顧雲搶先解釋道:“程策是因為一些事情才在船上假裝水手的,喬小姐可不要說出去啊。”

程策饒有深意地看了顧雲一眼:“顧小姐這句話說得可就不對了,我可是很盡職地在做一名水手啊。”

顧雲瞪了他一眼,兩人又開始眉來眼去。喬綰綰假裝什麼也沒有看到,擺出了一副大家閨秀的儀態,目不旁視、笑不露齒,小口小口地品著茶,一直保持著安靜。反而顧雲和程策在旁邊討論了不少事情,興致來了也完全顧不上喬綰綰能不能聽懂,洋洋灑灑地討論了許多關於現今國際形勢的問題。偶爾保持禮節問一下喬綰綰的時候,喬綰綰就露出一副呆呆的樣子疑惑地看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