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以為端貴妃這樣成大事的人是沉得住氣的，沒想到第二天一早就急吼吼地帶著人上門了。
我這全宮上下被鈴聲鬧了幾天，個個都睡得不好，我也是懶散的，索性準了他們幾天休息，大家都補補覺，於是端貴妃氣勢洶洶來的時候，除了守門的宮人，其他人都在睡覺，怠慢了端貴妃，又把她氣的不輕。
“不知貴妃娘娘一早過來有何賜教？”我強打著精神向她請安問禮，隻盼著早點把她打發了，我再休息一會。
端貴妃陰沉著臉，冷笑著問道：“這就是安妃的規矩？全宮上下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不成？”
“娘娘也知道，臣妾自幽禁芳華宮就格外安分，不敢多走一步多說一句，整日無所事事，也就懶散起來。有懶散的主子自然有懶散的奴仆，說起來不過惹人笑話，也算不得壞了規矩。可是貴妃娘娘，您的禁足解了嗎？就這麼興師動眾來臣妾這兒串門了？”
因為此前巫蠱之事，端貴妃被罰了禁足，臨近新年那麼多事需要操持，太後年紀大了又不通庶務，各宮妃嬪要麼無心操持如蘭嬪，要麼能力不足如英嬪，要麼無名無份上不得台麵，最後隻好讓端貴妃來辦。端貴妃雖然人忙活起來了，可實際上，她的禁足還沒解呢。
我一句話又成功噎住了端貴妃，她氣哼哼地拍了下桌子，連茶盞都跟著顫抖。
“安妃現在是覺得有人能撐腰，膽子越發大起來了？”
她影射我與阿羨，我就算心裏這麼想，嘴上可不承認：“臣妾聽不懂娘娘在說什麼，臣妾有林家撐腰，膽子一向很大，隻是自小性子溫和，在後宮這幾年被人欺負狠了。”
“就算泥人還有三分氣性，兔子急了也能咬人，何況從前臣妾孑然一身，如今也是當母親的，為母則剛的道理，貴妃娘娘最懂了，臣妾不為自己也要為了兒子，膽子自然大點。娘娘說，是嗎？”
“你倒是越發能說會道，牙尖嘴利的樣子可真讓人討厭！”端貴妃已絲毫不掩飾對我的憎惡，不過也無妨，到了今日這一步，我們之間已不可善了。
“臣妾也是向貴妃娘娘學的，”我笑著回她，“聽聞早年間，貴妃娘娘也是盛京中拔尖的貴女，能言善辯又智計百出，為陛下事事謀劃。臣妾也是學著娘娘，難望娘娘項背。”
若端貴妃聽不出是誇她還是罵她，那她就不是端貴妃了，隻能氣得咬牙切齒。
“難道娘娘今日來此，就是與臣妾磨牙的？不是為了與臣妾說什麼事？”我真不想與她磨時間，還不如去補覺。
端貴妃努力深呼吸壓下了怒意問道：“昨晚的人是你罰的？”
“什麼人？臣妾罰什麼了？”
“你還在裝傻！搖鈴之刑不是你罰的？”
“那不是娘娘罰的嗎？臣妾隻是讓她們換個地方，怎麼？驚擾娘娘了？”
端貴妃又被噎得說不出話，隻恨恨地盯著我，眼眶猩紅尤為嚇人。我早已不怕了，甚至能笑意盈盈地與她對視。
“行！好！很好！安妃，咱們走著瞧吧！”
端貴妃說罷，起身就走，我也跟著慢悠悠地起身，隻是在她還未踏出門口時，漫不經心回了一句：“臣妾當然很好，貴妃娘娘以為，我會在先皇後栽倒的同一個地方，再栽一次嗎？”
端貴妃腳步驟然頓住，難以置信地回頭，顫抖地指著我：“你……你到底知道什麼？”
“娘娘別怕啊！”我笑起來，“該知道的自然是知道了，不該知道的……娘娘猜，我知道了多少？”
看著端貴妃幾乎要吃人的目光，我無畏地迎上去：“娘娘若想滅口可遲了，臣妾知道了，自然有信得過的人也知道了，若臣妾有什麼意外，娘娘做的好事，全天下都會知道。”
端貴妃終究不敢對我下殺手，氣勢洶洶地來，怒氣衝衝地走，徒增笑話。
原本我聯想不到先皇後的死因，直到那晚鈴聲出現。我聽聞往前數幾十年，後宮是有搖鈴之刑的，但自從先帝繼位仁孝治國，大多數刑罰都廢止了，其中就有搖鈴。
我特意問了孫嬤嬤，她說她在後宮幾十年，唯獨聽過兩次搖鈴之事，除了這一次，上一次是當年太子生母先皇後過世時。
史書記載先皇後是病逝，但上了年紀的老人多數還記得，先皇後不僅僅因病榻纏綿，還因癡傻瘋癲，最後油盡燈枯而亡。隻是這樣的實情太過難堪，才記載為病逝，太子也因此自小不得皇帝喜歡，就怕他染上了生母的瘋病。
瘋癲？病弱？我看不見得，自從那次太子妃猶猶豫豫問我天楠的用處，我已有了一些猜想，順著太子這條線查了一些東西，再加上這次搖鈴，我突然想通了其中關鍵。
端貴妃已對我下手了，這一次，她要我死，聲名狼藉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