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徐楹會以什麼思路寫這篇策論，多半是分析下一個攻取目標，給阿羨獻計獻策罷了。
徐楹很清楚自己的優勢，於普通男人而言，年輕貌美溫柔解意或許就是最大的優勢，但她的目標是阿羨，對普通男人的手段通通沒用。
阿羨自幼看遍了人情冷暖世態炎涼，曾經他落魄時，天下間除了我沒有哪個女人敢與他有瓜葛，對他避如蛇蠍，哪怕有一兩個膽子大的，也不過沉迷他俊朗的容顏，仗著家中權勢戲弄於他。阿羨其實很怕沾惹女人，怕惹麻煩，也怕給別人帶來不幸。
對於這樣一個看遍了世間百態，從深淵爬到頂峰的王者，一副皮囊是吸引不了他的。當年在盛京我算不上頂尖的美人，容貌隻是清麗雋秀，但阿羨依舊對我情深不移。阿羨若會被美色所迷就不會多年孑然一身，更不會在權勢滔天之後依然隻鍾情於我。
徐楹知道，要攻陷阿羨這樣的男人，睿智的頭腦和共謀天下的才華，遠比花容月貌有用得多，她要利用一切機會向阿羨向所有人證明她的才華謀略，要向所有人證明，她是配得上他的，甚至取代我，成為與他並肩而立的人。
她要贏，她要贏得光明正大。
我不否認，如果她的對手是旁人，她的贏麵很大，但她隻以為我是運氣好，占了與阿羨年少相識相知相許的先機，那可就大錯特錯了。我也該讓她知道，林家的盛京第一貴女，不是浪得虛名。
我這一卷策論字斟句酌寫了十來天，借著給阿羨送點心，送到了阿羨手中。
當時徐楹也在禦書房內，因為治病的交易，她當了阿羨的隨侍女官，平時跟著端茶遞水伺候筆墨。看到我送來的策論，徐楹似乎比阿羨還驚訝。
“怎麼還自己下廚了，也不怕累著，讓禦膳房做就是了。”阿羨雖然這麼說，但嘴角一直上揚，藏都藏不住。
“別人哪知道你的胃口喜好，還不是我最貼心？”我一邊給他倒上苦蓮茶一邊抽走他手中的奏章，那正是徐楹的策論，“先別看了，再忙也要適當休息勞逸結合，知道嗎？”
“好，都聽你的。”
阿羨樂嗬嗬地嚐點心，我就把策論放在他手邊：“呐，我這幾天閑著無趣又給你寫了一份策論，你若有空就看看。”
阿羨趕忙拍掉手上的點心渣，打開認真看了起來，絲毫沒發現一旁的徐楹眼底的失落。我捏著點心喂到阿羨嘴邊，他一邊自然地吃著一邊看策論，時不時點頭肯定或蹙眉沉思。這畫麵與多年前一樣，阿羨突然抬眼看向我，我們相視一笑。
至少，不論錯過多少時光，我們，還是我們。
“卿卿，你怎麼想到的，思路真是新奇。”
“就閑著瞎想啊！”
“我覺得很可行，但還缺些細節，需要與舅舅和祖父他們再商量，司空景也沒在，若真要先拿鈞州，需他回來坐鎮才可萬無一失。”
“梧州那邊已經十拿九穩了，再留司空景在那也是大材小用，他趁此機會回寒山去處理舊事，這麼久也差不多了。不如你再派些人去幫他重修玄機閣，前工部尚書就不錯，讓他戴罪立功去，若做得好回來了再放去鈞州修渠，正好得用。”
“這主意好，就這麼辦！”
我與阿羨聊得正好，徐楹卻沉不住氣打斷了。
“殿下，請您再看看臣女的策論，臣女已在策論中闡明，取嶼州正是天時地利人和，請殿下三思。”徐楹恭敬行禮，不卑不亢，我又不得不高看她一眼。
“哦？徐女官說取嶼州，不知有什麼天時地利人和？”我未看過她的策論倒是有幾分好奇，阿羨將她的策論遞過來，我認真翻閱起來。
“回王妃，如今正值夏末初秋，嶼州種植的作物多為晚熟品種，現在發兵抵達嶼州時正趕上農忙，軍隊和百姓都忙於搶收疏於防備，正可攻其不備，此為天時。”
“嶼州北鄰蘭州，西接景州和徽州，南邊被潯蒼江阻隔，我們不好過河，廢帝也不好支援，隻要拿下嶼州，整個潯蒼江以北盡在殿下掌握，此為地利。”
“嶼州和蘭州因為物產豐饒，素來苛捐雜稅也最重，百姓怨聲載道，與其相鄰的蘭州，在殿下治下欣欣向榮，反觀嶼州又層層加稅，殿下王師所向，百姓必心悅誠服，此為人和。”
徐楹慷慨陳詞，說完後又大大方方向阿羨行禮，恭敬地站到了一旁。
我隨意翻看了幾頁，單論文采而言確實有過人之處，這個對手不可小覷。我將她的策論遞給阿羨：“你呢，怎麼看？”
“卿卿有什麼高見？”阿羨沒有再看她的策論，隻是歪頭看著我笑。
“高見可不敢當，拙見倒是有兩句。”徐楹偷偷看向我，我也微笑看她，“文字可見功底，政事涉獵不足，若再琢磨幾年，也是可造之材。隻是現在說取嶼州還是有點短視了，倒不如取鈞州收益更大。”
徐楹竭力支撐的恭順徹底破碎，幾乎惱羞成怒地厲聲打斷了我：“王妃！攻取一州不是玩笑，難道因為你對我有敵意，就故意阻止殿下采納我的意見，置將士性命、百姓安危和社稷大局於不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