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第116章 第116章(1 / 1)

我沒有理會徐楹,而是轉頭看向阿羨:“阿羨,你覺得,我是這樣公報私仇的人嗎?”

“不會,卿卿不是那樣的人,我知道。”阿羨絲毫不顧徐楹在旁怒目而視,自然地抬手為我捋了捋鬢角的碎發,“卿卿要做什麼,我都無條件支持你信任你。”

隻要阿羨信我,那我便什麼也不怕了,這才對上徐楹的目光,無畏地回擊她:“徐女官,這樣的話我同樣告誡你,將士性命、百姓安危和社稷大局,也不是你嘩眾取寵謀求上位的工具。”

我攤開她的策論一點點駁斥道:“你隻看到百姓搶收攻其不備,那你有沒有考慮過,如果戰爭開始耽誤搶收,多少糧食要壞在地裏,多少百姓來年要食不果腹?他們是我們的子民,不是我們要掠奪的敵人。在你看來是天時,在我看來,是無數百姓的命。”

“嶼州的地理位置是特殊不錯,但你想到的,廢帝未必沒有想到,作為廢帝手中的江北最後一州,這裏是廢帝反攻最便利的踏板,一旦失了嶼州,廢帝最好的結果就是劃江而治,再也沒有反攻江北的機會。何況你都知道嶼州物產豐饒,你以為他會這麼眼睜睜看著,這塊寶地落入我們手裏嗎?所謂地利,在我看來不過是誘人跌落的陷阱。”

“若說民心,其實我一直不相信什麼民心所向,多數百姓一輩子就掙個吃飽穿暖,誰對他們好誰就是他們的民心所向。若真趕著秋收攻城掠地斷了百姓的活路,人人皆可揭竿而起,就算阿羨師出有名也會落得世人唾罵。”

“如此,你還覺得有什麼天時地利人和嗎?”

徐楹一張俏臉漲的通紅,想辯駁大概一時又想不到什麼說辭,嘴唇輕啟又閉合,最後咬著唇角眼眶泛紅。

本來對徐楹還高看一眼,見她這個表情又難免鄙夷,所謂要與我光明正大一決高下的對手,原來也不過如此。

“那王妃說取鈞州,又有什麼意義呢?不論怎麼說,取鈞州都是得不償失。”徐楹哽著脖子硬是辯駁了一句,然後又垂下頭一臉哀怨委屈。

“是啊,確實得不償失,但天下大業不是擂台比武,明知不利就要退避三舍,有些犧牲不得不做,現在我們不做,就是我們的孩子去做,且更難做,那為什麼我們不擔當起來呢?何況為長遠計,眼前的得失都是暫時的,塞翁失馬又焉知非福呢?”

“鈞州地勢特殊,雖然潯蒼江入鈞州但過處全是溝壑深穀,相近的嶼州和徽州水源豐沛,鈞州反而多年幹旱缺水。鈞州不善農事,為了謀生路,多數人選擇背井離鄉去跑商,總的來說人口稀少資源不豐。”

“王妃既然知道為何還執意要取鈞州,費時費力還得不到對等的回報。”徐楹又反駁了一句。

“正因為鈞州窮,沒價值。”我拿過自己寫好的策論推向徐楹,“你也看看我的意見,咱們就當集思廣益了。天下九州,素來鈞州的戰略地位是最差的,所以駐軍也是最少的。最近有密報,廢帝把大軍調入嶼州重點駐防,鈞州已是內部空虛。”

“從徽州攻嶼州的必經之處是極險之地,潯蒼江水麵寬闊,兩岸皆是崇山峻嶺,跨過天險已經極難,何況大軍進攻?耀州那邊肯定以為我們要先攻嶼州統一江北,對這裏沒有多少布防,隻要奇兵突襲快速截斷從嶼州回防的人馬,取鈞州易如反掌。”

“鈞州最大的價值不是資源,而是人。鈞州人善行商行走天下,大乾多年來遵從士農工商的階級製度,商人富裕但位卑,他們掙取財富的智慧和創造力無法發揮。我們有心施行新政,其中重要的一塊就是商,鈞州,就是我們的實驗田。”

“鈞州最大的問題是常年缺水幹旱,其實鈞州附近水源豐富,隻是無法調入州內。我構想了一條水渠和運河,隻要把水引入鈞州,這片土地不會遜色蘭州和嶼州的。”

“當然,還有其他理由,我都在策略中一一寫明。”我喝了口茶水緩了緩才接著說,“還有,徐女官,你這篇策論叫《過嶼論》,我不敢苟同。嶼州何過之有?嶼州百姓何過之有?就算嶼州的駐軍又何過之有?盛京與耀州,隻是立場不同,但說到底都是大乾子民,我們都是為了各自的理想國而戰。或許有朝一日塵埃落定成王敗寇,史書工筆自有評說,但我們,都是戰爭中的過錯者,你沒有資格去寫一篇《過嶼論》,我也沒有。”

徐楹愣愣地看向我推在禦案上的策論,首頁隻有筆走龍蛇三個大字:論鈞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