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剛蒙蒙亮,熙鳶閣的下人屋中,兩名身形高大的男子正手忙腳亂整理著自己的衣物。
其中一人拿著宮女的服侍皺眉抱怨道:“女子的衣物為何如此繁瑣。”
另一人胡亂將衣物往身上套,嘴上催促著:“動作快些,天快亮了,昨夜睡過頭了,若是殿下行動了,咱倆貪睡都得挨罵!”
待兩人換好裝梳上發髻,已然是兩名宮女的模樣。
長命和百歲曾是冷宮中的太監,剛入宮中不諳世事,險些在冷宮中喪了命,被容澈救下後便死心塌地跟了容澈,知曉了容澈的真實身份,便也跟隨主子扮起了女人。
兩人急匆匆從屋裏出來,戰戰兢兢來到容澈的房門前。
“屋裏怎麼沒動靜,咱要進去嗎?”
“殿下未喚我們,貿然進去小心你的腦袋。”
兩人站在門前不知該怎麼辦,容澈雖說要看這位少城主有沒有活命的運氣,但他倆一致認為大抵是沒有的。
阮煜是個怎樣的人早在他們來北城之前便有所耳聞。
一事無成,好吃懶做,流連美色,不務正業。
雖昨日一見總覺得有所不同,但容澈美貌當前,阮煜昨晚前來肯定是想著那檔子事,那不就是沒了活命的運氣,上趕著送死嗎。
正愁著是否要進去為阮煜收屍,熙鳶閣外忽然傳來腳步聲。
見來人是甘正淩,長命百歲立刻收起神情上前行禮:“甘副將。”
“今日事務繁瑣,勞請兩位通報一聲,讓少城主快些起床,我在淩風閣等他。”
長命張了張嘴,沒曾想這位少城主竟是一大早便要務工之人,眼下屍體還未處理妥當,得趕緊通知殿下。
好在甘正淩不便進出容澈的院子,說完這話便轉身離去了。
兩人迅速跑回門前,也顧不上容澈還未喚他們,連忙推開門進了屋。
屋內一片寂靜,除卻容澈身上常年帶著的清香氣息,並無血腥味,難不成是被毒死的。
百歲率先探頭看去,隻見床沿邊竟坐著個人,可不就是阮煜嗎,正好端端地活著,有一搭沒一搭地點著頭。
長命關上門回頭也瞧見了此景,驚訝張嘴,正要出聲,床榻上的人坐起了身子,容澈的臉龐出現在床幔後,朝著兩人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容澈已然聽見方才屋外的對話,看了眼阮妤,伸出一根手指輕戳了一下她的額頭,隨後玩味似的看著阮妤,等待著她的反應。
阮妤猛然驚醒,渾身嚇了個激靈,一睜眼,眼前的容澈已是換了一副神情,怔愣地看著阮妤,仿佛剛才使壞的人並不是他,一雙桃花眼直勾勾地盯著阮妤,好不無辜。
阮妤有些摸不著頭腦,迷迷糊糊間倒是沒忘要壓低聲音,剛蘇醒還帶著些許沙啞:“你、你醒了,什麼時辰了?”
長命咽了口口水,全然還未搞清楚自家主子現在這是個什麼意思,隻能硬著頭皮先行傳話,待阮妤走後再問容澈:“少城主,方才甘副將求見,說是今日事務繁瑣,他在淩風閣等您。”
阮妤頓時清醒了幾分,視線掃向窗外,發覺天已經亮了。
扭了扭酸脹的脖頸,睡不好還得一大早就處理繁瑣事務。
阮妤看了看容澈,此時再看這張容顏,更為清晰,心裏再次忍不住驚歎,麵對如此美人,她心中的怨氣又消減了幾分,柔聲道:“殿下今日感覺如何,若是還覺得身子不適,我一會讓許大夫再過來給你看看。”
容澈微微垂下眼簾,濃密的眼睫輕顫著,勾人心弦,柔軟的語調,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多謝少城主關心,我身子已無大礙。”
長命百歲瞪大眼,幾乎不敢相信這話是從自家主子嘴裏說出來的一般,煞是搞不明白容澈此時又是在玩什麼。
阮妤卻是心裏一軟,容澈的嬌軟的模樣讓她十分受用,倍感憐惜,看著容澈額間的碎發,忍不住伸出手來。
不妙!
長命百歲見到阮妤的動作,下意識就想後退,以免血光濺射。
哪知,屋內隻有平緩的呼吸聲,阮妤輕柔地替容澈理順了發,柔軟的發絲穿過手指,手臂垂落之際,容澈注意到阮妤修長白皙的指尖,像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嬌姑娘,唯有掌心的繭表明著這是一雙能手握利器的武將之手。
晃眼間,阮妤已然放下了手,發覺自己剛才的動作有些唐突,不過見容澈臉上並無厭惡之意,便道:“天色還早,殿下再多睡會吧。”
說罷又轉身看向兩位宮女,不免有些嚴肅起來:“你倆好生照顧殿下,莫要再粗心大意。”
到底是跟在容澈身邊多年的宮女,阮妤也隻能再多加叮囑幾句,思來想去也隻怕新來的丫頭不了解容澈的習性,暫且打消了將兩人換掉的想法。
容澈無聲地看著阮妤離去的背影,直到房門打開再關上,眼眸裏的柔色逐漸褪去。
百歲看著恢複常色的容澈支支吾吾地開了口:“殿下,昨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