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澈瞥見阮妤的神情,臉上的笑意褪去幾分,淡然道:“少城主身子既已無恙,那我便安心了,此事要盡早解決才好。”

阮妤點了點頭,收起畫像起了身,低頭好看見容澈濃密的眼睫輕顫,微風拂過,此時心下湧上一股暖意,別過頭看了一眼陽光照耀的地麵緩緩道:“今日天氣極好,殿下若是想出去逛逛,便叫人吩咐下去。”

“多謝少城主關心,我會的。”容澈乖順的樣子幾乎讓一旁的長命百歲快要驚掉了下巴。

這是在裝什麼,三兩句將人打發走不就得了,怎麼還說個沒完沒了了。

兩人你來我往,一個不想走,一個也不趕人,再這麼聊下去,都快吃午膳了。

這時,院外傳來腳步聲,阮妤聞聲看去,便看見甘正淩的身影,眸色一沉閃過一絲不舍,但也心知該去辦事了。

與甘正淩前後走在熙鳶閣外的桃花林中,阮妤心下還在想著容澈替自己祛毒一事,甘正淩卻在步出院子沒多久後突然頓住了腳步。

阮妤一愣,回過神看向甘正淩,隻見他又帶上了平日裏那副嚴肅的模樣,仿佛又出了什麼大事,連忙開口問道:“怎麼了甘副將?”

甘正淩頓了一下,回頭看向遠處的院門,此時的對話聲應是不會傳到熙鳶閣裏麵了,這才回首又道:“昨日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阮妤倒是有些驚訝甘正淩是怎麼知道出了事的:“你知道了?”但這事本就危急萬分,她便說著連忙又將容澈剛給她的畫像拿了出來,“我正要同你說這事,昨日我被人下毒了,幸虧殿下機警發現了異常,否則我就遭人陷害毒發身亡了,此事我已有了頭緒,必須盡快將人查出。”。

甘正淩視線看向攤開的畫卷,神色突變,警惕萬分:“正是此人!今晨這名侍女被五花大綁扔在阮府門前,已有不少百姓看見,皆在議論紛紛,將人押入府中,還未審問,她便什麼都招了,這畫像你是從何而來的。”

阮妤瞪大了眼,她剛才已在心裏細細思索著要從何找起這名侍女,竟沒想到已經被抓獲了,她低頭看了眼畫像怔然道:“是殿下昨日看見了侍女的樣貌,便畫下來助我的。”

甘正淩聞言緊抿著雙唇,神色愈發凝重,好一會才壓低聲音道:“此事實在蹊蹺,你切莫因這些表麵的東西掉以輕心,殿下並非簡單的人物,雖是女子,但在那樣的環境下生長……”

接下來的話甘正淩並未說完,但僅看他的臉色便知道大抵是什麼意思,阮妤皺起眉頭,聽聞甘正淩這樣猜測容澈,她心裏是不悅的:“昨日若不是殿下,我已無命在此與你說話了,甘副將此話實數不該,如此猜忌殿下……”

“不是猜忌。”甘正淩沉聲打斷阮妤的話,深吸一口氣,別過了臉:“北城上下知曉殿下的人並不多,但在都城,這位殿下的事跡,幾乎是人盡皆知。”

阮妤聽得心頭猛然一跳,的確在此之前,她僅知容澈是位公主,其餘的卻是一無所知。

昨日在宴席上,都城使臣的態度為何如此,眼下阮妤還未思緒清楚,聽聞甘正淩此言,心頭卻是湧上了不祥的預感,仿佛接下來她會知道一些令她十足震驚的事情。

阮妤心中下意識覺得,容澈的事跡並不是什麼好事,想要揭開這層紗,卻又無法將那些陰暗的事情和容澈清雅的臉結合在一起,壓下心底的不安,仍是問出了口:“甘副將又是如何知曉的?”

一名在深宮中長大的公主,阮妤實在難以想象。

甘正淩深吸一口氣,回想起想起那時的所見所聞:“年少時我曾隨父親去過都城一次,那時老城主命父親替他向聖上傳報北城消息,卻遇上了大雪封路,便在都城留了一月,這一個月我們被安頓在側宮中,那年我曾見過殿下一次。”

阮妤張了張嘴,甘正淩年長她和兄長幾歲,這事她絲毫不知情,想必那時她還很小,容澈與她同歲,那時的容澈會有什麼事情讓甘正淩對她產生如此想法。

阮妤沒有說話,甘正淩眼底蒙上一層暗色,低聲繼而道:“那日我在父親談事時聽見了貓叫聲,幼時貪玩我便跟著叫聲一路追了去,不知跑了多遠,忽然一聲淒慘的叫聲,貓叫聲戛然而止,我連忙跑過去查看,才發覺自己一路追到了冷宮附近。”

甘正淩現在回想起那時的場景,仍覺得有些毛骨悚然,他看著阮妤顫動的眼眸,頓了幾秒才緩緩道:“冷宮門前,我便看見年僅六歲的殿下提著一隻血肉模糊的死貓,滿臉陰沉,卻又在見到我後,露出了詭異的笑,告訴我,這隻貓剛從圍牆上掉下來,摔死了。”

聽著甘正淩的描述,阮妤仿佛看見了當時的場景一般,不由得打了個寒顫,瞳孔緊縮,全然無法將這個樣子的小孩和現如今的容澈結合在一起。

“那隻貓全身血淋淋的,就連我看到都覺得害怕惡心,殿下卻絲毫沒感覺一般,說完這話便提著那貓轉身進了冷宮,我不知道那隻貓究竟是不是摔死的,但後來我很快便聽到了關於冷宮中的容澈公主的事跡,我想,生在這樣的地方,經曆著這樣遭遇的人,往往並不會是你所看到的樣子。”

阮妤僵硬著身子,腦海裏血淋淋的畫麵衝擊著心髒,顫抖著雙唇聲音已是微不可聞:“發生了何事,竟讓一個年幼的孩童變得如此冷漠?”

甘正淩接下來的話似是帶著阮妤回到了當年的場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