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是蘇明哲的女兒。當年家父為官被人誣陷犯了事,是還在尚書令之位的老爺,查清了事情的真相,給了家父清白。雖然那件事之後,家父對廟堂心灰意冷,辭官回鄉當了開蒙的老師傅。但家父一直感念郭太師之恩,所以在郭府舉步維艱的時候,父親要回許都來。”
這一句話包含了許多信息。
郭太師與郭睿明皆是一副震驚之色。兩人對視了一眼,似乎是交換了什麼心思,郭睿明上前一步問道:“這麼說來,你父親不是病死的?”
蘇青搖頭:“父親是服毒自盡的,因為他知道,隻要他活著,那些人就不會放過他。”
郭睿明看著蘇青:“當年的事,你知道多少?”
蘇青回道:“當年的事,父親並沒有對我多說,隻是告訴我,蘇家到邊境小城隱瞞過往生活,是為了躲避一些人。父親臨死之前,告訴我,若是我想盡一切辦法拜入郭府,見到郭太師,提及當年郭太師的恩情,郭太師必定會收留蘇家最後一個男丁。而我,身為長姐,有義務替蘇墨尋一個好去處。”
“哪怕自己身陷囹圄,棍棒加身,朝不保夕?”郭太師微微坐直了身子。
蘇青又是一拜:“蘇青本就是父親收留的義女,本該在五歲那年就死了。是父親憐惜我,讓我苟活到了今日。父親知道蘇墨無法開蒙,甚至智慧於同齡者都要更差,所以父親便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我身上。隻要能替父親保住蘇墨,蘇青什麼都願意做。”
郭太師沉吟片刻問道:“若水上次那篇文章是你寫的?”
“是。”蘇青回道。
“為何?”郭太師揚眉。
蘇青直起身子,似笑非笑地看著郭太師:“難道我沒有成功的引起郭太師的注意?”
“你寫那篇文章,僅僅是為了引起老夫的注意?”郭太師不動聲色。
蘇青回答:“隻有我在郭府出去齋戒必須經過的長街之上被郭小姐看中,我才有資格進入郭府。隻有進入郭府,我才有機會把我這些年所學展現給郭夫人與郭太師看。隻有那篇文章引起了老學究的注意,老學究才會帶著那篇文章去找太師。這一切,不過就是在蘇青安排之下,意料之內的行事而已……”
倉啷一聲,有劍出鞘!
郭睿明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利劍。
劍刃貼合著蘇青白皙的脖頸,一寸一寸地往裏遞進!
蘇青仰著頭,目不轉睛地盯著郭太師。
郭太師一聲厲喝:“說!到底是誰派你來的!”
蘇青完全不顧自己脖子上如瀑一般流下的鮮血,一字一句地回道:“父親所願,便是蘇青所願。為此,肝腦塗地,至死不渝!”
郭睿明加重了手中的力量,重劍壓在蘇青的肩膀上,讓她肩膀略略傾斜,但是她的脊梁並沒有彎曲。
她死扛著勃頸處隨時可能切斷她生命的劍刃說道:“郭太師,蘇青與蘇墨必須活著,不然那些人就會得到當年那件事的蛛絲馬跡。”
郭太師萬萬沒想到在這種情況下,下麵跪著的這個女子居然有這種致死不悔的魄力,甚至還出言逼他,不由地向前一步,威眉怒目:“你,威脅我?!”
蘇青深吸了一口氣,鎮住了自己的心神:“您以為,父親會沒有任何準備,就把我們送到許都來嗎?”
麵對郭太師威壓,蘇青死扛著不肯低頭,看上去就像是寧可枝頭抱香死被鮮血染紅的臘梅那麼孤傲。
這樣的一隻孤麗的梅花,怎麼可能會怕被寒風吹落?
窗外靜月已經悄悄地藏入雲海之中,整個黑夜變得更加深沉。冬夜裏有風從千裏之外的荒漠上吹來,吹得郭府偏廳裏的紗簾一晃一晃。
整個房間裏的燭火都跳著妖嬈的舞姿,把屋裏的三個人影子照得格外的淩亂與細長。
郭太師死死地盯著跪在堂下的蘇青。
蘇青淡然地仰頭看著郭太師。
郭睿明手中的劍染滿了蘇青的鮮血。
鮮血沿著劍刃,一滴一滴的落在青石板上,發出沉悶的滴答聲,綻放出瑰麗的血花。
三人就這樣對峙了十息的時間,郭太師終於先動了。
他揚了揚頭,示意郭睿明退下。
郭睿明停下還在一寸一寸遞入蘇青脖頸中的劍,定睛看了看劍下的這個一身傲骨的女子——一臉毫不畏懼的樣子,那副樣子可以稱之為,有恃無恐。
恐怕這女子所言,多半都是真的。
郭睿明收回長劍,蘇青抬手按住自己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