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公子的書僮出來開門，見了我，大為錯愕。
鄭公子聞聲而至。他揉著眼睛，一時竟不敢相信眼前所見。他喃喃地說：“不可能的，我一定是在做夢。”
我把種種經曆告訴他，鄭公子嘖嘖稱奇。我留在鄭公子的身邊，每日陪他讀書，照顧他的起居。他終於可以靜下心來讀書，他讀書的時候很認真，微蹙著眉，讀到忘情處，總會忍不住發出讚歎。
他的樣子真好看。我在一旁托著腮，注視著他的側麵，經常就這樣看得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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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舉考試之後，鄭公子也不等放榜，租了一艘船，與我一起返回江南。沿途遊山玩水，十分開心。隻是離家越近，我越覺得心慌。此次離家，沒有留下片言隻語，不知家人會如何記掛。父親一向嚴厲，回去後定會遭到責罵。我算了一下，老尼姑要我科舉考試後十天內回到家中，如今已經過去十多天。我對老尼姑的吩咐百思不得其解，心裏也越來越感到忐忑不安。
這日，我站立在船頭，扶著欄杆對著一江秋水發呆。鄭公子從後麵走近，替我披了件衣服。他柔聲說：“你身子單薄，小心著涼了。你在想什麼呢？”
我說：“當日離家，並沒有告知家人，隻怕他們會擔心了。”
鄭公子說：“回去之後，一切有我擔當，嶽丈大人不會責罵於你的。”
我說：“古人說：剛極易折，情深不壽。我總覺得眼前的一切如鏡中花水中月，不著實際。”
鄭公子說：“你想得太多了，我們是不會分離的。”
我喃喃地說：“但願如此。”
回到柳家，隻見柳家門外掛著白燈籠，布幔飄飛。我大驚，難道是家中出事了？
我與鄭公子匆匆進門，母親一見我便痛哭出聲：“當日你倒在花園的薔薇架下，氣息全無，隻道你已經仙遊。但身子還是溫熱，一直沒有下葬。直到三日前，你的身子變冷，才決定下葬。”
一時間，我明白了老尼姑為什麼一定要我在科舉考試之後十日內回到柳家。我想起老尼姑的歎息，她說我命中注定要經曆劫難，她要我好自為之，原來她早已料到會有這樣的結局。
我向靈堂看去，那裏靜靜地躺著另一個我。原來當情感動天，真的會有離魂之事。我隻覺身子越來越輕，就像柳絮一樣要飄向天空。我對鄭公子說：“我不能夠再陪伴在你身邊了，你要保重。”
鄭公子捉住我的手，卻感到份量越來越輕，他忍不住哭出聲來。他大聲叫道：“依依，你不要走——”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我想到那日在桃花樹下的濃濃春意、想到西山的垂柳、想到從京城到江南沿途走過的山山水水，過往的片斷一幕幕地重現，離我越來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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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據前蜀牛嶠《靈怪錄》記載：鄭生者，天寶末，應舉之京。日暮，投宿主人。須臾，見一老母，自堂而下。鄭拜見，坐語久之，問其婚姻，乃曰：“姑有一外孫女在此，姓柳氏，其父見任淮陰縣令，與兒門地相埒。今欲將配君子，以為何如？”鄭不敢辭。遂居之數月，姑為鄭生，可將婦歸柳家。鄭如其言，攜其妻至淮陰。先報柳氏，柳舉家驚愕。內女聞之笑，出視，相值於庭中，兩女忽合，遂為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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