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殊瀾的話音甫一落下,周圍人便開始竊竊私語,還有人不住地用眼神打量範明真。
範明真的修養幾乎壓不住心裏的惱怒。
江殊瀾雖用手爐砸他,但範明真也聽出江殊瀾是在否認與他之間的婚約。
如此一來,他此行的目的便達到了,受點小傷讓江殊瀾出出氣也無妨。
江殊瀾身著素白裙衫,雪膚烏發,看起來很是悠遠嫻雅,不沾半點塵俗。但因他而使小性子時,便帶了些稍顯楚楚可憐的靈動和可愛。
左右是他讓她受了委屈,範明真願意包容她暫時的小脾氣。
但江殊瀾竟還想讓人把他捆起來埋雪地裏。這在範明真看來無異於是莫大的侮辱。
有些東西,一旦過了,就是她不懂事了。
範明真壓著眉梢問:“殿下是要羞辱微臣以消遣取樂嗎?”
待侍衛拉開替範明真撐傘遮雪的人,製住他開始套繩索時,江殊瀾才輕描淡寫道:“你不是說願以死謝罪?”
“本宮此刻不要你的命,隻是想讓你靜下心來賞賞雪而已,有何不妥嗎?”
江殊瀾發問時分明帶著微笑,眼底卻不見絲毫笑意。
範明真還沒來得及再說什麼,便被侍衛反手綁住推搡到了公主府門前的街道邊緣,鵝毛大雪簌簌地落了他滿身。
他日日和筆墨打交道,麵對訓練有素的侍衛時除了狼狽掙紮以外什麼都做不了。
剛才一直替範明真撐傘的幾人互相遞了個眼神,緊接著便有一人穿過人群往某個方向跑去。
江殊瀾明白過來,原是江柔生怕範明真淋了雪,才專門派人來給他撐傘。
科考之前連風寒藥都買不起的人,自當年成了狀元,披紅掛彩、跨馬遊街之後,的確是不可再同日而語了。
範明真身負才名,善於籌謀,當今皇帝最寵愛的女兒還對他情根深種,若是沒有江殊瀾這個障礙,有朝一日他能走到什麼位置,還真不一定。
但很可惜,他沒辦法再如願了。
葉嬤嬤吩咐人端來了冰綻紋圍子玫瑰椅,還細心地在上麵鋪了柔軟舒適的月色絨毯。
江殊瀾看似放鬆地坐下,但舉止間並不見懶散怠惰,反而一直保持著美好優雅的儀態。
“雪地上涼,”江殊瀾抬了抬臉,盈盈一笑,“狀元郎還是跪著吧。”
押著範明真的侍衛和看熱鬧的人都以為自己聽錯了。範明真卻弄明白了,江殊瀾就是想在眾人麵前狠狠羞辱他。
初見時那個會為家境貧寒的他心軟不已的人,原來也會以侮辱人為樂。
被身旁的侍衛強壓著跪下後,頭發和衣衫都已經散亂的範明真啞聲道:“殿下若是不悅,大可直接把微臣這條命拿去,何至於此。”
言語間很是忍辱負重,聞者很難不起惻隱之心。
周圍人越來越多,議論聲也愈發大了起來。
“這麼做會不會太過分了?”
“男兒膝下有黃金,這可是朝廷官員……”
“但公主不是一向待人寬容嗎?”
“他口口聲聲求公主取消和他的婚約,京都雖也有傳言,但你們誰聽說過賜婚的聖旨下來嗎?”
“就算真有婚約,也是他背棄在先,竟還敢找上門來給公主添堵。”
“莫非是某些別有用心的人,趁公主服喪時無心外物,故意傳的謠言……”
範明真很快聽出不對。圍觀的人裏除了真看熱鬧的人和雲月公主提前安排的人,多了些明顯站在江殊瀾那邊的。
不知是誰有意安排的,此時京都竟有人會為了江殊瀾跟雲月公主過不去。
“殿下,微臣……”
“吵得本宮心煩,”江殊瀾打斷範明真的話,“讓他閉嘴。”
一個侍衛聞言,動作麻利地扯起範明真的衣角,手起刀落便得了一大塊布料揉成團塞進範明真嘴裏,沒給他任何再開口的機會。
江殊瀾發現這個侍衛有些眼熟,但她不動聲色地移開了目光。
終於聽不見範明真說那些虛偽的話了,江殊瀾興味盎然地說:“今日就用狀元郎做裏子,堆個最會寫策論的雪人給大家解解悶吧。”
雪其實並不似遠觀時那般純潔幹淨,眼看著混了汙泥和渣滓的雪一層層往自己身上碼,範明真隻能“嗚嗚”地發出些含混不清的聲音卻無法掙脫。
雪堆到範明真腰間時,百無聊賴的江殊瀾發現四周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少了,還大都往同一個方向去。
“嬤嬤,那邊有什麼比看狀元雪人更有趣的事嗎?”
“殿下,今日臨將軍領兵回京,他們應是去城門口等著迎接將士們了。”
江殊瀾心裏一動,忙問:“臨將軍?臨清筠嗎?”
“對,邊關告捷,戰事提前結束,臨將軍他……”
葉嬤嬤正欲補充什麼,卻看見殿下匆匆起身往府裏去了。
剛跨進府門,江殊瀾想起了什麼,又急忙轉過身來指了指那些侍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