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楚然的名字讓曲宴渾身有種條件反射的緊迫感。
就是這麼一瞬間的遲疑，手邊瘋狂震動的電話已經被秦堯搶了過去。
他劃開接聽鍵，語氣很冷：“怎麼又是你？不要再纏著晏晏了。”
電話那頭不知道說了什麼，秦堯輕蔑地嗤了聲：“親過？”
“那又怎樣？那隻是他在神誌不清的情況下被你蒙騙了，你搞清楚，我才是他男朋友——”
嘟——
秦堯憤然地掛斷電話，大約是氣頭還沒過，看向曲宴的眼神中還帶著一股未消的淩厲：“不許再接他的電話了。”
曲宴小臉煞白，下意識地想否認，腦袋裏混混沌沌的：“他……他怎麼會在這裏？”
“還有你，你為什麼也在這裏？”
秦堯和曲媽媽對視一眼，兩人的表情都變得有些嚴肅。
曲媽媽悄悄退出病房，隻剩秦堯坐在他身側，目光憐惜且關切：“跟我說說，你又忘了什麼？”
又？
曲宴總覺得麵前這個秦堯有些奇怪，舉動過分親昵，又有些嚴厲，好像在男朋友之外，他還有另一層身份。
直到曲媽媽帶來了今天的值班護士，曲宴才明白到底哪一點詭異。
值班護士年紀不大，看到秦堯之後麵露驚訝：“秦醫生，你怎麼來了，今天不是輪休嗎？”
秦堯輕輕撫摸曲宴頭頂的軟發，平靜地回答：“來帶晏晏出去吃飯。”
“不過……”他的表情似乎有些低落，“他的記憶又紊亂了。”
護士連忙拿出小手電湊近，掰開曲宴的眼皮檢查了一番，神色凝重地問道：“曲宴，你知道自己得了什麼病嗎？認不認得我？”
被手電筒照的眼睛難受，他長睫輕輕眨了眨，目光有些茫然：“你是負責我的護士？不好意思，我以前沒有見過你……”
“我的病……”曲宴抬頭看向曲媽媽的方向，有點不太確定地問，“我記得我是肺病，從小就一直住院的。”
再正常不過的回答，卻好像戳中了曲媽媽的淚點，她眼眶立刻紅了，神情酸澀地被護士攙扶著離開病房。
再次留曲宴和秦堯獨處。
此時的秦堯神情卻顯得十分哀傷，輕輕捉住他的手腕，啞聲道：“你肯定又忘了我，不過沒關係，我會讓你想起來……”
曲宴雲裏霧裏，一會兒秦醫生，一會兒又說他記憶紊亂，到底怎麼回事？
“我沒有忘記你。”
“你是我的鄰居，你還陪我一起去了靈山……”
“我不是你的鄰居，a市也沒有靈山。”秦堯擲地有聲，簡單兩句話就將曲宴的世界觀推翻，“我是你的主治醫生，我們戀愛了。”
“還有，你說你是肺病，那你有沒有想咳嗽的感覺，或是呼吸困難？”
曲宴怔怔地望著他的眼睛。
像是為了證實自己似的，他秀氣的鼻子輕輕皺著，深吸了一口氣——
呼吸順暢，氣息飽滿，滿腔都是秦堯身上淡淡的薄荷味道。
他有點不可置信，飛速吐息，再次深呼吸——
有秦堯身上的薄荷香，有醫院的消毒水味，還有一點淡淡的梧桐花清香。
他的嗅覺很靈敏，他的肺……也很健康。
“不對不對，我就是肺病，我記得我肺病死了，然後進入了另一個世界……”曲宴期待地看著秦堯，妄圖從他口中得到證實，“然後我在那個世界裏遇到了你和季楚然，季楚然是我的學長，你是我鄰居，他失蹤了，你帶我去靈山找他……我們……我們還遇到了一棵會吃人的梧桐樹……”
“晏晏。”秦堯猛地抱住他。
縮在熟悉又陌生的懷抱裏，曲宴終於慢慢冷靜下來。
他終於聽到自己真實的病情：“你不是肺病，你的腦神經受到膠質瘤的壓迫，即使手術後也會出現幻覺、失憶、分不清夢境和現實的後遺症。”
秦堯有些自嘲地輕笑了聲：“這已經是你這個月第三次忘記我了。”
“我是你的主治醫生，在治療的過程中漸漸愛上你，現在是你的男朋友。”
“不知道在夢裏我是什麼樣的角色，”秦堯鬆開曲宴的肩膀，低頭注視著他，目光深情如水，“但你隻要知道一點就好了。”
“我不會騙你。”
不會騙他嗎？那季楚然是怎麼回事？
曲宴想問，但季楚然好像秦堯身上的一個爆炸開關，隻要不小心觸碰，眼前的溫柔和平靜都會結束。
曲宴垂著頭，手指來回緊張地擺弄。
他十指蔥白，指尖泛著一點微微的粉，左手食指的指腹位置，還有一點淡淡的勒痕。
等等！勒痕？！
那是他穿過來的第一個晚上，變成藤蔓怪物的綠蘿在他手指上纏繞留下的痕跡。
假的。
秦堯在騙他。
又或者說，麵前的這個人……並不是秦堯。
“在想什麼？”秦堯自下而上地找尋他的目光，幾乎半躺在他懷裏，仰著頭和他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