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兩人心思各異。
因為沒有了燈籠,南也卿最終也沒有向褚白表明心意。
而南也卿最大的心願已經隨著燈籠消失在河中,沒有什麼好放的花燈,也沒有什麼需要祈願。
褚白也不放花燈,她瞥了一眼河中聚集的流光溢彩、璀璨奪目的花燈,就移開了視線。
最後隻在那張最大的桃燈上麵停留了片刻。
“老師還記得我小時候送你的那盞燈嗎?”南也卿也發現了那盞巨大的桃燈,樣式比幾年前更加精致,也更亮了,愈發顯得精美絕倫。
褚白點點頭,語氣有些懷念,“你小時候便尊師重道,總想著送我什麼。南先生上午帶你去賞花,下午你偷偷折了花枝,帶回來送我,結果被南先生訓斥了一個時辰,罰了一頓晚飯。”
講到這裏,絢麗的花燈映襯在褚白眼中,一時襯得她目光剔透、顧盼生輝,似乎剛才那點沉重灰暗的思緒從未存在。
南也卿也跟著她追憶過去,不免有些悵惘,“父親嚴厲,我小時候總是挨罰,老師來了後才好起來。”
她記得那一次,自己摘了寺廟當中供奉佛祖的蓮花,害得父親丟盡了麵子,若不是褚白替她說情,南石怕是要動家法來修理她。
可她並非頑劣,那些蓮花種在院子的大缸裏,已經十分殘破,而她隻是想送給褚白一枝花。
褚白笑起來,往人流稀疏處走去,“南先生不會教導孩子。”
南也卿跟著她一同往外走,“父親是個自私的人,不願意在我身上花功夫,也不愛我。”
褚白的腳步停了,沒有回頭。
南也卿快走幾步,站到了她旁邊,“父親同楊觀生是一類人,她為了楊家的生意,能把我賣了。”
褚白回頭看了她一眼,伸手把她鬢邊的碎發挽到耳後,順勢揉搓了一下她的耳垂,沉默了很久才低語道:“那你愛你自己嗎?”
她說這話的時候,似乎有沉重的無奈和無法排遣的感傷,卻最終隻能收斂了所有情緒,沉默不言。
像是一口挖了很深的井,隻見井水,不見流。
南也卿怔怔地立在原地,心口揪著疼起來。
褚白在問,南石不愛你,要賣了你,那麼你自己呢?你是不是也放棄了自愛,賣了自己?
她想起來自己前世嫁給楊觀生的場景。那也是一個雨天,褚白撐著油紙傘,目送她上了轎。
她曾回頭看過一眼,隔著細密的雨幕,褚白的身影顯得那樣寂寥淒寒,看不見的表情似乎有濃重到化不開的悲哀。
今生也是如此,褚白苦口婆心地勸她不要早早嫁人,起碼不要嫁給楊觀生。
但她醒來得太晚了,等她神誌清醒的時候,已經身在轎中。
而她和前世一樣,有必須要去楊府的理由。
上一世,她是為了查探親生母親的死因。
她母親的家族曾與楊府交好,家道中落後她的母親曾在楊府借住,南也卿偶然得知母親並非因為生產後抑鬱而死,早在母親懷孕前已有精神失常的狀況,而那時候父親常常出差,一走就是大半年,經常出入南家的隻有楊府的人。
褚白教她的知識非常多,其中就包括一些藥理,她在無意中得知母親去世的真相,又從母親的藥方中確定這是一場蓄謀已久的謀殺。
那時候,她隻能選擇嫁入楊府,才能查出真相。
她為了不拖累褚白,把這一切都隱瞞了起來。
她本以為自己心如磐石,已經預料到了褚白的反應,可以做到一笑置之。
但剛才褚白低喃的話語,褚白隱藏在話語之下的悲傷,再一次擊潰了她的心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