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26章 葫蘆(2 / 2)

文竹收了帕子,妥帖放好,話音一轉道:“說吧,今日叫我來,不會隻為了這些帕子吧。”

褚白的視線落在石桌上,那裏有一個藥方,文竹早就看見了,隻是褚白沒說,她便沒有多問。

“這是楊府老夫人派人去抓的藥,”褚白抬起眼皮掃了她一眼,讓她去看藥方,“你覺得有沒有問題?”

文竹瞅了一會兒,無奈地揉了揉額角,苦笑道:“師姐,你知道我不擅長辨藥,都這麼多年了,會的那點東西也早就忘了。”

褚白恨鐵不成鋼地瞪她一眼,指了幾味藥材給她看,“這幾味不是中藥,隻是套了個中藥的名字,而且裏麵很多藥的用量都過多了,你記得留點心。”

文竹了然點頭,“知道了,我會多加小心的。”

文竹看了眼褚白,“師姐還有別的吩咐嗎?”

褚白沉默片刻,掩飾般喝了一口茶,垂下視線道:“沒有。”

“那我就走了。”文竹故意這樣說,起身欲走。

褚白也下意識站了起來,緊盯著文竹。

文竹見她一副欲言不言的倔強模樣,突然想起了師父生前打趣褚白的話,“阿白就是個鋸嘴的葫蘆,口不對心。”

褚葫蘆一句話也不說,臉上的神情卻把她的心思暴露了個徹底。

鬧了矛盾,褚白一連幾日都不見南也卿,文竹也問過幾句,褚白什麼也不說。

但一邊生著氣,一邊還牽掛不已,連王環什麼時候去抓了什麼藥都這麼清楚,簡直比自己的眼珠子都寶貝心疼。

“南姑娘也很好,”文竹彎下腰拿走藥方,不再逗人,“我會盯緊王環,不讓她有機會傷害南姑娘的。”

褚白拉住她的手,不放心地叮囑道:“牛黃,桔梗,甘草,罌粟殼,這些藥物容易成癮,我最近忙得脫不開身,你若無事就多看顧小卿,入口的吃食,貼身的物件,都要一一查看。”

文竹瞅著她眼下的青色,點頭應允,“我這些天都不出門了,貼身看著她,師姐別擔心。”

褚白這才舒緩了神情,鬆了一口氣。

文竹猶豫了一下,試探道:“師姐注意身體,忙也要有個限度。”

褚白的手虛握著放在身前,聞言淺淺地握了一下,手指翻折,下意識擺成了起卦的手勢。

文竹注意到了她的小動作,微皺眉頭,“我沒來之前師姐一直在算卦嗎?卦數有盡,師父早已離世,師姐不要再透支自己,萬一有個差錯,太過危險。”

褚白道:“我心裏有數。”

文竹還想再說什麼,可鋸嘴葫蘆閉了嘴,囑咐完就送客,絲毫不給人說話的機會。

望著關上的門,文竹歎了一口氣,趁著夜色離開,然後有規律地敲響幾家農戶的門。

九黎正在燒水,聽見門響的時候愣住了,等門響過三聲,撂了瓢就往外跑,急匆匆打開門,臉上的驚喜還沒隱去,就看見了門口石階上的一疊手帕。

她瞬間紅了眼眶,張望了許久也沒看見人影。最後失望低頭,動作輕柔地捧起這些手帕,按在心口,吧嗒吧嗒地掉眼淚,不一會兒就哭得不能自已。

她們的大師姐總是這樣細心,災荒的時候把米混在香灰裏,把醃肉藏在棺槨中,把真金白銀以各種各樣的方式藏好,才讓她們活了下來。

那時候她們能打退土匪,卻不能對百姓動手。臨山的和尚廟都被搬空了,一個個小和尚穿著破布爛衫找上門,開口就哭,說糧食都被搶了,師兄們都餓死了。

大師姐照樣把人領進門,給死去的和尚入殮,把小和尚養活了安置好。

一想起師姐,九黎就想起了那個清冷的背影,看似瘦弱卻頂天立地。隻要有師姐在,風雨永遠也落不到她們的肩頭。

一個男人聞聲跑出門,把外衣披在她身上,見妻子哭了,手足無措地勸著什麼,眼裏神色疼惜而溫柔。

文竹在遠處望了一眼,笑了笑,走去別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