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她同這位文少傅,本來並不該如此生分的——畢竟,他們倆可是那種曾經差點兒就有禦賜婚約的關係呢。
這位文少傅,其實,跟皇室的淵源還挺深的。
他們文家算是百年書香門第,他的祖父文老爺子當年就是她皇爺爺的幕僚,雖然也是一屆文弱書生,卻是充作軍師跟著一路拚殺過江山的。
按理說,作為開國元老,文老爺子本來應該跟她皇爺爺和一幹元老們共享富貴的——不說封王封侯,至少也該加官進爵的。
其餘的太平王啦、東南王、諸葛神侯啦,就都是這樣。
本來都算是皇爺爺的異姓兄弟,那肯定至少要封王封侯才好。
但這位文老爺子的脾氣秉性,卻跟其他這幾位完全不同。
他出自世家大族、世代子弟都是文采斐然的讀書人。骨子裏總有些清高出塵,視富貴為糞土。雖然為了天下黎民百姓甘願揭竿而起、輔佐明君重建江山,但卻不並想要什麼侯爵顯位,隻想著教書育人、培養人才,造福百姓。
他是出了名的性子倔,明明是唯一一個文弱書生,一旦做了什麼決定之後,卻是八匹馬都拉不回來的。
連她那位英明神武的皇爺爺都惹不起。
他堅持不肯領受爵位,皇爺爺也隻好妥協,最後隻好給這位文老爺子一個太傅之位——說實話,這位文老太傅從大樾皇朝存在的第一天起就一直都是太傅之位,也算也是位極人臣了。
這位文老太傅當然也是做過父皇和太子哥哥的老師的。
他跟諸葛神侯一文一武,都是三朝元老了,可以說,不管是父皇還是太子哥哥,那都是這兩位手把手地調\教過的。
論起資曆,文老太傅甚至比諸葛神侯還要老。
可惜聽說去年不幸仙去了——越裳這才反應過來,這大約才是文少傅之前說的賦閑在家的原因,他那哪裏是賦閑在家,明明就是為文太傅他老人家丁憂了吧。
這麼一來,倒是她之前被巨大的悲痛和氣憤弄昏了頭,說的話真的有些欠考慮了。
果然每個人都是有苦衷的。
也不知道,明天早晨,滿朝文武來了又會是什麼反應。
想必,先帝駕崩、新皇登基這事兒,現在已經傳遍了都城內外了吧?
可惜啊,到現在都還如此安靜,恐怕就真是一個有用的都沒有了。
那不如索性先“國喪”幾日,暫時不要上朝?
還是不好……這麼一來,就感覺好似是她怕了他們一樣。
那就明日還是上朝去會會他們,誰不想幹活兒,在那裏嘰嘰歪歪,直接打一頓就是了……
越裳這裏出了一會兒神,那文少傅卻仍是在殿外恭恭敬敬地跪坐著守護著她——雖然能夠體會到他的忠貞吧,但是不管怎麼樣,感覺都有點兒別扭。
於公,她現在是君,他是臣,這麼著深更半夜坐在同一個大殿裏頭“遙遙相望”,感覺有點兒不太合適。
於私……她的武功不說算是天下無敵,但是至少也得算上一流的高手了,又怎麼需要他一個文弱書生的保護?
更何況……他們倆好歹也算是差點兒有婚約的關係,雖然說最後也沒定下來,但是想來,若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總是有點兒別扭的。
提起這個,似乎就又想起了過去的那些不太美好的回憶啊。
明明,感覺都已經忘掉了的。
真是,怎麼忽然就變得有點兒多愁善感了呢?
想必是今天實在是經曆了太多的關係吧。
一閑下來,果然就好似又見到血脈至親慘死在眼前的那一幕,還真的挺不好過的。
越裳苦笑著感覺自己現在有點兒需要一壺酒。
她一向是個想到什麼就幹什麼的人。
今天這種時候,她就更加不想委屈自己——反正現在這宮中就是她最大了……能夠管著她的人,現在可是一個都不在了啊。
“來人,給朕上一壇子酒。”
她隨意叫了一個宮人,吩咐了下去,那宮人立刻就小跑著去準備了。
還別說,在宮中就是這點兒好,那就是,不管什麼時候,想要點兒什麼都很方便。
可是她沒想到的是,明明外頭還是有幾個宮人伺候,最後卻居然是那位文崝文少傅親自端著酒進來的。
不過當然是沒有一壇子,而是隻有一壺。
這一壺酒被裝在一個雕金鑲玉、無比華麗的酒壺裏,旁邊兒配著一個同款的小小的酒杯,看上去簡直是一口就能幹掉了。
這兩樣東西都裝在了配套的木質描金托盤裏,不但如此,裏麵居然還有同樣是配套的一個華麗的盤子,盤子上甚至放著幾樣精致的點心……
雖然說感覺準備的人,很是努力地想要營造出一點兒江南的感覺,可惜,這心思算是有點兒白費了。
因為她在江南的識海,其實吃的並不是這種風格的東西。
雖然在江南長大,但越裳從小卻隻喜歡大口喝酒、大碗吃肉……也因此被人嘲笑過“身在江南,心在漠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