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隻有她自己知道,這是為什麼。
倒也不是特意要保持什麼與眾不同,隻是很自然地“順應本性”而已。
她這身體,到底還是流著一半母族的血,而她的母後,正是漠北的公主。
所以說,這種飲食習慣,倒也不那麼難以理解了。
看起來,這宮裏的人的確聰明,知道她從小生長在江南,故此,特意用心做了這種江南風格的東西來,心意甚好,可惜,她是無福消受了。
她微微蹙了蹙眉尖,正打算開口拒絕,但文崝似乎是預知到她想要說什麼一樣,趕在她開口前,恭敬地道:
“陛下今日奔波勞累、消耗過甚,且又要秉燭夜讀,不宜過量飲酒。”
果然啊。
這位文少傅真是一點兒都沒有變,他跟以前一樣各種喜歡說教,而她也跟以前一樣,喜歡由著性子胡來,可真是相看兩生厭。
但是算了,今天實在是累了,她不想跟他吵架,還是暫且“入鄉隨俗”吧,畢竟,還要看奏疏呢。
而這奏疏,正好就是這位文少傅寫的呢。
看那個厚實的程度,可能真的要熬個通宵才能看完呢。
果真不適合多喝。
雖然,再多喝個一兩壇子酒,她也不會真的醉倒就是。
但是算了,心好累,就先這樣吧。
越裳歎了口氣,然後認命地從那隻精致的酒壺中倒了一杯酒在杯子裏。
這才發現,原來居然隻有一隻杯子,她看了看文崝,覺得有點兒尷尬,想了想就把那杯酒給他了,然後自己準備對著酒壺喝——當然,還是被阻止了。
文崝直接給她行了個大禮,苦笑著道:“微臣拜謝陛下賜酒,但微臣一向不勝酒力,還請陛下恕臣無福消受陛下盛情之罪。”
“啊?你不會喝酒?”
越裳有些驚訝,這倒是她第一次聽說,因為之前她雖然已經差點兒就被父皇送給此人做老婆,但是算起來長這麼也沒有跟他見過幾回麵。
這當然是因為她常年都在江南,鮮少回宮,而且,她也實在不想跟這位大哥有什麼牽扯。
他們倆之前見過的麵兒,可能連一個手都數得完,而且基本上每次碰麵,都是因為太子哥哥的關係。
這位文少傅,從啟蒙開始本就做的是太子哥哥的伴讀,那個時候基本上跟太子哥哥是形影不離的。
但是每次見麵,她都能感覺到一種深深的挫敗感。
隻因為這位文少傅,實在從性情到為人,都是跟她截然相反的類型。
更加可怕的是,他居然還挺自來熟的——自來熟地幫著太子哥哥“管教”她。
明明是那麼好看的一張臉,卻總是冷冰冰地沒有什麼表情,然後“冷血無情”地指出她又有哪裏“不合規矩”……
真是要多討厭有多討厭了。
可惜就算再討厭,也擱不住他因為太過優秀而被所有人喜歡——從父皇到母後、從太子哥哥到當時才兩三歲的六弟。
所有的人都喜歡文太傅家的長孫,太子哥哥更是對他讚不絕口,幾乎每次見麵都要將他誇讚一番。
說實話,也是因為這個原因,越裳有點兒不想在這個時候見到這位文少傅——因為一見到他,就會想到太子哥哥,一想到太子哥哥,她就止不住的難過。
畢竟,那幾位至親之中,隻有太子哥哥,真正給了她親人的感覺。
父皇當然不必說了,一向都是不聞不問的態度,母後雖然也會關心她,但是畢竟太忙了——宮中的事、朝堂上的事,太子哥哥的事、六弟的事,後來還有太子妃、小侄子的事兒……每一件,都是極其重要的大事兒。
倒也不是說她的事兒就不重要,可是,終歸還是少了那麼點兒親密的感覺。
隻有太子哥哥,雖然他自出生起就已經被父皇冊封為了太子,也比越裳大了足足七歲,但是從越裳出生的時候起,他就一直是一個好哥哥。
就算是她被送到江南養大,但無論什麼時候回到宮中,太子哥哥都會放下一切來陪她……可以說,這一次若不是為了太子哥哥,她原本不會這麼急著回來。
那或者,也就不會接下這燙手的山芋吧?
白天已經死了那麼多人,現在剩下的人還是繼續有條不紊地做著自己的事兒,所以說,有的時候,真的感覺,宮廷之中的人,跟江湖裏頭的人,好似是兩個世界一樣,完全不一樣啊。
再加上她剛剛想到了些過去的回憶,此刻真的是少有的脆弱。
所有就算是這位文少傅的可怕說教,也感覺沒有那麼“忠言逆耳”了,加上他也很識趣兒地沒有再多說什麼,她便決定暫時就當他不存在好了。
她一口將那杯酒幹了,然後趕在文少傅繼續說教前,吃了一塊點心——意外地不算太甜膩。
吃完了點心,又喝了兩杯酒,她總算是稍微平靜了一點兒,翻開了那本厚厚的奏疏。
然後發現,現在朝中的局勢,果然比她想象中的更加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