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裳在心底暗自歎息了一聲,繼而才道:“正是,此番前來,是想請西門莊主舉薦些人才。”

她把之前跟陸小鳳和花滿樓說的話,又跟西門吹雪說了一遍,這次,他沉默的時間,比以往還要稍微久了些——雖然說他一貫不是什麼愛說話的人,但是這一次的沉默時間卻真的是尤其的久。

但不管是花滿樓,還是陸小鳳,甚至是連越裳自己,都沒有人說話。

他們所有人都在安靜地等待——雖然這位西門劍神年齡也不過才及弱冠,但是顯然他已經有了一種極大的威懾力。即便是他們這些熟人,有時候也難免被他的這種氣質所震懾,至少,沒有人會在他沉默思考的時候,隨意造次。

就在越裳以為,這位西門劍神也終於要開口說不知道的時候,他卻忽然開了口,緩緩道:“我久居燕北,對京中之人也不甚熟悉。但聽聞冀州李家,家學淵源,父子三人俱都十分有才名,特別是那第二子李尋歡,聽聞繼承家傳武學,擅使飛刀,功夫不錯。”

能夠讓冷冰冰的西門吹雪說了這麼大一段兒話,並且還稱讚說“功夫不錯”的人物,想必定然是不錯的。

而且冀州本就離著京城不遠,若是快馬傳訊,不過一日便到,自然是來得及的。

西門吹雪這麼一提,越裳也想起了這麼一號人物。

籌備登基大典這麼些天,她當然也沒有閑著——就算是她想,文少傅也不會放過她的。故此,這麼多天裏,她著實還是好好補了一番朝堂勢力分布的。

這冀州李家,她是有點兒印象的。

一門七進士,父子三探花。

整個大樾皇朝百年來,隻有這麼獨一份兒。那可以說是相當有名的。

最妙的是,這位小李公子的父兄都曾在朝為官,不過可惜因為之前“冒死直諫”、彈劾她父皇到處征戰的事兒被罷黜回了老家。這小李公子雖然在上一回的春闈中也高中了探花,卻正好趕上了他父兄這事兒,故此也並未有什麼官職在身,而是與父兄一道兒賦閑在家了。

這麼一想,果然這個人倒是極其合適的。

看起來這一趟果然沒有白來。

“多謝西門莊主。”

越裳鄭重地同西門吹雪道了謝,然後立刻寫了一封手諭安排人送去給文崝——雖然說她之前是安排這位文少傅回府歇息的,但是想必以他的性子,就算是回了府中也不會老老實實休息的。

何況,現在這個時候,原本也還沒有到歇息的時間。

安排好了這件事之後,越裳心中的大石稍定。她看了看天色尚早,索性也不急著回宮,而是留下來跟這幾位老友吃了頓飯,喝了點兒酒,算是慶祝一番小別重逢。

當然,這並不是他們四個第一次如此小聚。隻不過,不管哪一次,情況基本都一樣,主要是她跟陸小鳳閑聊,花滿樓偶爾搭幾句話,至於西門吹雪,那基本上就是靜靜坐在那裏……也不知道,他這樣會不會覺得無聊,反正,看著他的表情從頭至尾都沒有什麼變化,想必,也不會有無聊這種無聊的情感吧。

想著想著,越裳忍不住又想笑了。

但是還沒等她笑出來,就忽然見到西門吹雪看了她一眼。

雖然隻是普通的、沒有什麼情緒波動的一眼,但就這一眼,卻讓越裳心中有點兒發毛,明明是她自己在心裏悄悄想的事兒,不知怎地感覺居然毫無什麼秘密可言——就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已經被這個男人看穿了一樣……這就真的有點兒可怕了。

所以說,能夠這麼年輕就被整個江湖奉為“劍神”的男人,那肯定不是個簡單的人物。也就難怪,認識了這麼好幾年了,她對這位西門莊主的想法兒,仍然是完全無法看透了。

西門吹雪看了她一眼之後,便就又默默喝酒,似乎剛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她便也就借著喝酒掩飾了一下自己方才的失態,同樣裝作一切都沒有發生過,繼續跟陸小鳳瞎聊。

說是瞎聊,但是其實也算是情報的交換。

雖然說朝堂上的情勢,她還並不是很熟悉,但是江湖中的大事,她總是要實時把握的——畢竟,那才是她熟悉的世界,而且,以現在大樾皇朝的局勢來看,江湖事也是國家事,國家事也離不開江湖事。陸小鳳一貫喜歡多管閑事,這江湖中的事兒,就算他不是全都知道,卻也至少知道個七八分了。

對於現在的越裳來說,這就已經足夠了。

可惜不過才閑聊了幾句,便忽然聽得旁邊兒一個人極其大聲地喊道:“我是個大混蛋!世上第一的大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