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樓之上,風景獨好。
宋鈴蘭俯瞰著樓下萬名,接受他們的拜禮後又往遠處眺望朝陽中的亭台樓宇,在晨霧氤氳之中若隱若現。
她垂頭一笑,便有侍者拿過係了紅綢的箭和弓給到她麵前:“皇上,吉時到了。”
她伸手接過,卻把求助的目光看向祁仲桐,她因恐血而不敢練習箭法這事祁仲桐也是知道的。
“左手把弓,右手執箭搭弦——”他的聲音低沉又附有磁性,見她動作笨拙便從她身後將她擁住,按照自己剛剛教的那樣帶著她執箭挽弓。
“臣說放的時候就鬆手。”
“嗯。”
“放——”
宋鈴蘭鬆開拉弦的手,那係了紅綢的箭便從城樓之上向著遠處的立鼓刺去,紅綢被風吹得作響,宛若一條遊龍擊在鼓心中央。
一聲擊鼓響,聲聲擊鼓和!
宋鈴蘭看著周邊河流中的龍舟動開,爭流而上,浪遏飛舟,直衝終點而去,周遭民聲沸騰,歡呼著,喧鬧著,和著鼓聲,槳聲,鼓舞聲鑄就一派繁榮景象。
她不自覺地會心一笑,往更遠處看去,她看見人群中一個穿紅衣的女子一直在向她的方向揮手,她愣了一下,一雙手攀上城樓的磚塊帶了笑意問道:“那是陸姑娘嗎?”
祁仲桐把她按在磚塊上的手收回,細心地拂去上麵的灰塵說道:“是她。”
“呐,寡人忘記穿綠衣了呢。”她悶悶地說道,衝一直向她揮手之人也招了招手。
也是此時,一個身著白衣,腰間係著金色龍紋腰帶的男子負手從陸嫣弦的身後走過,他的頭發散著,左邊的鬢發卻編了兩條辮子係在腦後,額前帶著狼牙製成的額帶,光一照,炫目奪人。
“赫連旌?”她的笑意凝在臉上,盯著那人良久。
“哪裏?”祁仲桐的聲音瞬間冷了下去,目光一凜看著城樓之下雲雲黔首搜尋著她所說的人。
遠處的煙火聲炸開,那是第一艘龍舟抵達的象征,她被那聲音吸引過去,抬眸看了一眼,便跟丟了那人。
“不見了……”她喃喃道。
祁仲桐擰著眉頭掃了她一眼說道:“可能是陛下太累了看花了眼,臣送陛下回去吧。反正這龍舟賽也結束了。”
他說著話便牽著她往階梯下走,下了樓便瞧見連潮在不遠處候著,祁仲桐把她牽到連潮身邊。
宋鈴蘭反握他準備鬆了的手,無比篤定地說道:“你要去找他嗎?寡人不許。”
祁仲桐錯愕地看向她,聽見她又說道:“許是看錯了,他如今是滇國儲君,跑洛陽城來幹什麼。是寡人臨行前太緊張了,鳳君送寡人回撫寧宮休息吧。”
祁仲桐頷首,陪著她一路靜默地走著,直到撫寧宮的門前。
宋鈴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後問道:“明天寡人就要出發了,鳳君沒什麼想跟寡人說的嗎?”
她說這話是因為知道憑借祁仲桐的人脈完全能夠得到隨行的名單裏麵沒有他的消息,隻是他這麼久隻字未提,倒是惹得她有些心虛起來。
祁仲桐依舊神色自若,搖了搖頭說道:“沒什麼要說的。”他說著話把宋鈴蘭的手執起,輕輕碰觸了一下那天藍底的手鐲淺淺一笑繼續道,“臣若此鐲,會與陛下朝夕相見。”
他的目光溫柔又滿是涼意,宋鈴蘭的手在他這樣的目光下一縮,腳下往後退了兩步。她倉皇轉身沒有與他告別,捂著手腕在踏進宮門的時候又停下步子背對著他說道:“願君如此鐲……平安宿高閣。”
話落下她便往撫寧宮裏走去,宮中樹蔭錯錯,交疊著藍色的煙,祁仲桐沒有走,宋鈴蘭沒有回頭。
她按時忙碌,按時做一個皇帝應該做的事情。午膳後是她本該休息的時間,她卻睡不著覺,在案幾上支著腦袋,聽著外麵一圈又一圈蟬鳴。
連潮送了安神的茶進來,茶香四溢卻未能安撫她煩亂的心。
她擰起茶壺晃了晃說道:“去提壺桂花酒來。”
“陛下,明天就要出發了,晚上還有夜宴,你現在還要喝酒嗎?”
宋鈴蘭點了點頭,把手中斟了茶的杯子放下:“無妨,小酌一杯罷了。”
這一小酌便是從午後飲到了黃昏,麵前擺著三四盞酒壺,而飲這些酒的人卻越飲越清醒。
她知道,除了第一壺是酒別的都是摻了酒的水,連潮這招用了好多年,一點新意都沒有。
她抿了抿唇讓站著的連潮坐到她身旁去,動手將自己手腕上的玉鐲褪了下來:“拿去放著,南巡又不是賞遊,這麼好的鐲子弄壞了多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