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衛順著斥候的手指一看,遠遠的山崖上,一個人影正在峭壁上懸掛著,慢慢往下挪移。這麼陡峭的懸崖,連著素來號稱精壯敏捷的斥候軍士都看起來腿軟的地方,居然有人。
“怕不是走私販子吧?”斥候看著那個攀援的人影道。
薑衛想了想道:“應該不是,走私販子的話不管是過契丹去還是過大宋來,都不可能空著手,這麼高得地方,玩命還空手,你幹不幹?”
旁邊幾個斥候覺得,這樣的險地,好像頭兒的話有些道理。
“不管了,我們先去看看。”薑衛手一揮,整個斥候隊分散開,像一群捕獵的山豹,往那個人影圍了過去。
翻過山梁之時,看到那個人影估計就兩三裏路遠,不過望山跑死馬,一隊人活活走了大半個時辰才趕到那邊,也好薑衛打手勢讓一群人散開,說不定在這山深林密的地方,真會錯過懸崖上那個身影。
“站住,不許跑,再跑我射箭了。”從左近的樹林裏傳來一個斥候的厲喝。
薑衛和其他幾位斥候一起往著聲音傳來的地方,摸了過去。
“軍爺,軍爺,我不是奸細啊,小民真的不是奸細。”在一棵大樹旁邊,一個斥候用神臂弩指著一個穿著灰色葛布的一個男子,男子背對斥候,不敢轉身,嘴裏一直求饒。
薑衛過去後,一看這個葛布,從刺探軍情的經驗來看,這不是軍中的布料,這葛布甚厚,仿佛銅錢,就紡織的角度看,應該是民間百姓家中女子手搖紡車所製,那個漢子頭發花白,頭上胡亂的挽了一個發髻,腰間一個小小的竹簍,另一邊掛著一把麻繩。就竹簍看宛如江南漁翁,但是手指上指節粗大有力,有攀爬的泥土痕跡,這個天氣居然就隻穿一件單衣,沒有穿鞋,腳趾也是布滿了泥土,粗大有力。
在平定南唐的時候立過軍功的薑衛還真看不出來這人是做什麼的,不過渾身上下,除了一把柴刀,這漢子又沒有武器,不像是軍人或者剪徑的盜匪。
“轉過身來,你是什麼人?說,為何鬼鬼祟祟到此?說不清楚,本官將你格殺當場。”
那漢子在薑衛的呼喝聲中慢慢轉過身,看起來麵貌倒還不是奸猾之徒,隻是看著薑偉等人,本就老老實實的漢子,一臉恐懼之色。
“小人,小人不是奸細,軍爺。”
“那你是什麼人?”有斥候喝到。
連續幾次的問題,都是大宋的官話,漢子心裏慢慢穩定了些,說道:“小人是北漢人,家就在離這裏而二十裏的劉家村,小人不是奸細,小人是到山上采玉。”
“采玉?”老家本是江南道的薑衛和幾個斥候麵麵相覷。
腦袋裏麵全然沒有概念。
采玉會跑山上去?薑衛腦袋裏麵有一點迷糊。不過想過來好像也不知道玉石到底是在山上還是在河裏。
挨著薑衛的一個斥候悄悄說了句話:“頭兒,小時候進學,先生教過一句詩鬼的詩句,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當時先生解釋說過玉石好像是深山裏麵開采的,不過我沒有學好,記不清楚了。”
這句詩薑衛倒還是知道,不過當了多年斥候,這地名還是知道的。這裏可是三晉之地,又不是陝西藍田。
薑衛想了想,喝到:“你騙誰呢?可知本官認得你,本官手中鋼刀不認得你。中原玉石,要麼產於和田,要麼產於藍田。和田在西域,萬裏之外,藍田在陝西,可不是這裏。來人啊,砍了!”
隨著薑衛的一聲喊,左右兩個斥候開始做戲,拔出鋼刀便要上前。
實際上,薑衛看著漢子裝束,已經信了一半,不過大軍斥候,尤其要小心為上,所以和兄弟們來演一場戲,再試試這個漢子。
漢子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軍爺饒命,軍爺饒命,我真的是采玉的,今年才三十有二,家中病妻幼子,平日裏都是夏天出來,不過前些日子,家中婆娘犯病,找了大夫,花了錢,劉員外要我年前就還清,不還錢就賣我的兒子,小人才不得不這個時候出來看看有沒有玉石,軍爺要是不信,你看。”
說著漢子從竹簍裏麵摸出幾塊石頭,其中幾塊已經裂開,顯然是被重擊後的裂痕,裏麵隱隱約約看的到翠色的光。
薑衛接過來,看著漢子一直盯著自己的手,沒好氣的吼了一句:“我是大宋曹樞密手下官軍,不是強盜,不會貪墨你的。”
仔細一看,旁邊也有斥候探過腦袋。
“頭兒,真的是玉石。這漢子沒有騙我們,不過三十來歲,頭發白成這樣?”一個斥候小聲說道。
薑衛將幾塊石頭還給漢子,問道:“你經常在此處采玉?”漢子道:“回軍爺,小人采玉,這周邊五十裏之地,都是走過無數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