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門口進來的少年生的甚是俊俏,擁有雙標準的吊梢丹鳳眼,眼尾微微下垂,抬起來瞧人時總有股桀驁氣味。
他穿了一身淺金色衣裳,衣裳正麵和背麵都繡著大片的蘭花,繡工精湛,一瞧就是出自大家之手。腰間佩了三塊各不相同的玉,背後背著柄寒光淩冽的彎刀,刀柄上嵌了數顆純淨的靈石。
少年進來後沒有直接前往簽名,而是立在門口環視了整個大廳一圈,目光落在坐著的百裏長珩身上頓了頓。
百裏長珩像是被這目光燙到了,匆匆垂下眼,不與之對視。
他明明看不見,可他卻覺著他看見了,看見了一個閃著耀眼光芒的少年,一如他當年。
耳邊是白笙提高聲音的各種讚美,袖袍下是雕花的輪椅扶手,百裏長珩沉悶地想,可真是人生無常。
長隨在聽見那人名字的時候就看向了百裏長珩,他雖不知道兩人是什麼關係,但那人生的實在是與八年前他第一次見到的百裏長珩有幾分相像。
長隨不知出於什麼心思抿著唇走了幾步,擋在百裏長珩麵前。
百裏長珩渾然不覺,他一直保持著這個拒絕交談的姿勢,一直到掌教發布任務。
“學宮已在秘林發放兩百枚令牌,各位試煉者將自己的乾坤袋交出,隻允許帶一把靈器進入秘林。為了保障試煉者們的安全,將會給誰每位試煉者發放手環,若是受了傷便捏碎手環上最大的那顆靈石,將會直接傳送回此處,同時,一旦捏碎靈石,資格取消,請諸位在按動前想清楚是否放棄。”
與此同時,大廳內前台的四五個接待者下來一個個收走試煉者們的乾坤袋,再發放手環。
長隨帶上手環看向百裏長珩,“若是受到威脅,就按,什麼都沒有你的安全重要。”
百裏長珩嗯了一聲,輪椅下出現金色法陣,長隨一低頭,發現自己腳下也出現同樣的法陣。再看其他人,皆是如此。
百裏長珩輪椅晃動一下,再平穩時,周邊已經沒有長隨的氣息了,風中帶來泥土和草木的清香,耳邊是樹葉飄飄然落地的細微響動。
百裏長珩還頗有些不習慣。
他側耳聽空氣中靈力的不同流動來辨別障礙物,手下按住扶手上的機關驅使輪椅向前滾動。
也不知運氣好是不好,走了許久百裏長珩也沒能遇上人。
對於一個耳尖眼利的修士來說,在這樹木茂密,還時不時出現靈獸的秘林裏找一塊小的可憐的令牌都不是一件簡單的事,何況一個瞎子?
百裏長珩深知,如若天上不掉餡餅直接把令牌塞他懷裏的話,那他隻能靠長隨。
而之前,他隻是想把長隨送進朝陽學宮,自己倒是無所謂。
現在嘛……他迫切需要知道某些消息,而知道這個消息的人,在這個學宮。
那就沒辦法了。
山不來就我,我就隻能就山。
百裏長珩凝神,神識外放,由近及遠朝著四麵八方探去。
五年前,百裏長珩雙腿被人生生敲斷,一度失去生命跡象,為了救活他,長隨使用禁術與百裏長珩結了長生魂契。這魂契極為厲害,施咒人將以己身承受長生魂契對象身體上大半的痛苦,活生生將百裏長珩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自此之後,魂契就一直留在了兩人的脈絡裏。這魂契不僅能讓百裏長珩很輕易知曉長隨的下落,還可以讓長隨替他承受一半的傷害。
這算好事嗎?對百裏長珩來說是,對長隨來說卻不是,凡事皆有利弊,對一方寬容那對另一方便苛刻。除了受製於百裏長珩外,長隨的思想還會被這魂契影響,奴性根生,對百裏長珩百依百順。
現在這跡象越發嚴重了。
活了兩輩子的百裏長珩焉能不知,這哪是什麼長生契,明明就是加強版的奴契,將人與畜生劃等,踐踏尊嚴。
百裏長珩對這魂契深惡痛絕,一度想要解除,可長隨不配合。為這事,百裏長珩還跟長隨生了好長時間的悶氣。
沒想到,現在他竟要靠這東西尋找長隨的下落。
百裏長珩神識放離,尋了半晌,也沒能尋到長隨的落腳處。
他睜開眼,深覺這地方有些詭異。
若真隻是個試煉的小林子,不應該能阻擋魂契的窺探。而且,他神識至少外放了十裏地,這十裏地內,別說人,連鳥獸都不曾有。
太奇怪了。
這總不會是針對他設下的套吧,百裏長珩自覺沒這麼大臉麵。反正都一樣,他轉動輪椅,隨便選了條路走。
走了大概有半刻鍾,百裏長珩聽見手環上傳來公事公辦的男聲,“百裏長明率先獲令牌一塊,位於你的正東方三十裏處。”
百裏長珩一挑眉,覺著有些意思。公布第一個獲得了令牌的人姓名位置,這不明擺著叫人去搶麼。秘林投放兩百令牌,可實際試煉者卻有八百之數,加上一人多個和一些藏的深根本找不到的,實際上,這朝陽學宮招的人怕是不足一百。